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锦绣未央之缘因我 作者:君辞暮 文案 “叱云南…你我从此……再无瓜葛。” “是吗?”多年后,李未央仍记得那个雨中的少年,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俊美的脸上带着倨傲又霸道的笑容。 “李未央,这世上,就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包括你。” 他是位高权重的大将军,也是灭了她北凉国的人,那一天漫天血色模糊了她的双眼。 “叱云南…你灭我国,杀我大凉子民,我怎能爱你。”她一字一句,说的艰难。 她几乎摇摇欲坠,却仍是坚定的站在雨中,静静的与他对视。直至大雨模糊了她的视线,一如当年漫天的血色。 模糊中,她看见那个少年翻身下马,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他走到她的面前,轻轻扶住她的肩。她听见他说: “未央,我们回家。” 关于这句话,她记了一辈子,不长不短。 恰如才下眉头的离愁,却上心头的温柔,缘因是他,原因亦是他。 内容标签:报仇雪恨 虐恋情深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叱云南 ┃ 配角:,拓跋余,叱云玥 ┃ 其它:杀,女主黑化 ================== ☆、第一章      “二姐,你在想什么呢。”烧着暖炉的卧房里,李常茹好奇的看着李未央,美丽的脸上带着一丝探寻。   “没什么。”从绵长的回忆中回过神,李未央微微一笑,“听说叱云大将军要回来了?”   “是啊,二姐。”常茹咬了咬下唇,道,“叱云将军一回来,大伯父必会看在他的面上接大姐回来,到时候……我们的日子又不好过了。大伯母有了位高权重的大将军撑腰,怎会轻饶了咱们。”   李未央安慰她道:“李长乐即使回来,也失去了父亲的欢心,再加上大夫人已经病重在床,她们想重振昔日在李府一手遮天的风光,只怕也是难。”   “二姐说得有理,想必大将军也不会插手后宅之事。”常茹点了点头。   李未央拍了拍她的肩:“天色不早了,妹妹早些歇息,我先走了。”   常茹扬起一个甜美的笑容:“二姐慢走。”   回到自己的屋子,李未央却迟迟不能入睡。最近她总是频频想起北凉灭国那一天,百姓将士们绝望的呼喊,父亲悲切的眼神。叱云南,是啊,叱云南要回来了。是他带兵灭了北凉,是他害她到如此境地!如今他要回来了,她心情怎能不复杂。她恨不得一见到他就杀了他,为北凉报仇。   杀了他父亲的李敏峰已经死了,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叱云南,她也不会放过。   李未央握紧了拳头。   爹,未央一定会……为你们报仇。   后来的李未央再次想起她当初的信誓旦旦,竟是多么的嘲讽。她永远也不会想到后来发生的事,包括那个叫叱云南的人,竟跟她纠缠了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首发是在锦绣未央电视剧贴吧里~ ☆、第二章   第二章   明日便是一年一度的皇家狩猎了,作为安平县主,李未央是一定要参加的,更何况此次狩猎于她来说,更是有着特别的意义。李未央拿起手中的奏章细细端详,这是马太守临死前写下的奏章,上面写着叱云南诬陷河西王谋反、企图私吞银矿的罪证。她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她算准了时机,此次一定能将叱云家扳倒。   与此同时,叱云府上。   叱云柔已被叱云老夫人接回家中休养,她躺在床上,正闭目养神,心口传来的隐隐痛楚和喉间的腥甜不禁让她皱了皱眉。这是上次问荆草之毒未清留下的后遗症,她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都是李未央那个贱人害的……李未央啊……   她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是她李未央,害死了她唯一的儿子,让长乐去乡下受苦,让自己白白受这问荆草之毒。她发誓要让李未央拿命来还!   “夫人,夫人!”春茗带着一丝喜悦的声音传来,“您看谁回来了!”   叱云柔睁开眼,看见一个少年将军走了进来,容貌是遗传自叱云家的俊美,举手投足更是极其贵气十足。见到叱云柔,少年一向倨傲又冷漠的神情上多了一丝恭敬与关心,他跪地下拜:“见过姑母。”   叱云柔见正是自己最钟爱的侄子,北魏大将军叱云南,不禁喜上眉梢:“南儿,快起来。”   叱云南起身,坐在床边,皱眉问道:“姑母怎么会病成这样?”   叱云柔轻轻叹气:“这就说来话长了,若我说是因为李未央,只怕你还不信。”   叱云南想了很久,才想起李未央是谁,不禁疑惑道:“一个庶女而已,大姑母的病跟她怎么会有关系?”   叱云柔冷笑:“她?可不是小小庶女那么简单。之前我便是因为小看了她,才落得这个结果,你表妹长乐更是被她算计,以至于失去了老爷欢心,被送到乡下的庄子去受苦。南儿,如今你回来了,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叱云南本无心插手这后宅之事,却没想到这李未央会将大姑母害成这样。大姑母的手段他是知道的,竟也在李未央的算计下吃了亏。他不禁好奇,这位他从未注意过的尚书家二女,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大姑母,你放心,李未央害你们便等于害我。我会为你和表妹报仇。”   “南儿……”叱云柔用手撑着坐起身,欣慰道,“好孩子,姑母没白疼你。”   叱云南伸手扶住她慢慢躺下,道:“侄儿生母早逝,是姑母把我抚养长大,这样的恩情,侄儿是不会忘的。姑母歇息吧,侄儿先告退了。”   “将军,你回来了!”刚走出屋子,红罗便迎了上来,看见叱云南,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   “是。这段时间你做的很好,叱云家不会亏待你。”叱云南看了她一眼,道。   “多谢将军称赞,红罗的命,早已属于叱云家,也属于……将军。”   叱云南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嗯,你下去吧。”   红罗看着自己一心仰慕的将军,心中苦涩又有些欣喜。欣喜的是将军难得夸赞人,苦涩的又是将军对她如此冷漠。罢了……将军的性子她又不是不知道。这样倨傲又冷淡的将军,是不会爱上什么人的吧。   她不该痴心妄想的。她是红罗,叱云家的死士,她只要陪伴在将军身边效忠于将军……便足够了。 ☆、第三章   狩猎场上。   今天的李未央身穿一袭银色铠甲,英姿飒爽,眉间少了平日里的温婉,多了一丝坚定与肃杀。   “二姐!”是二弟李敏德的声音。李未央回头就看见自家二弟正骑在一匹棕色大马上,李未央含笑答道:“敏德,你怎么在这里?今日先猎到白狐的,圣上可是重重有赏。”   李敏德笑了笑道:“二姐可想要白狐?”   李未央道:“自然。只是不知白狐在哪儿出没。”   李敏德勒紧了缰绳,调转了马头道:“既然如此,我给二姐抓一只白狐如何?”   李未央还来不及说什么,李敏德早已没了踪影。李未央不禁莞尔,二弟对自己这个姐姐,真是好的没话说。   不过白狐么……还是自己猎到更好,毕竟白狐是今日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李未央拉动缰绳,走向树林深处。不知怎么,林子里面格外寂静。马蹄踏在落叶上,沙沙作响。   忽然,一支冷箭自李未央耳后呼啸而过,带起了一阵风。李未央警觉的俯下身,回头望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果然,在这儿等着她呢。   李未央绕着林子走了几圈,然后从一条小路冲了出去。她感觉到有人在跟着她,但又时断时续。忽然□□的马悲鸣一声,前腿跪倒在地。李未央也向前栽倒,一把明晃晃的剑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叱云南。”李未央看着来人,静静地说出这几个字,眉目间隐隐有着压抑着的恨。   面前的少年有着俊美又带着一丝邪气的容貌,倘若不是有血海深仇,未央也许会为之惊艳,可现在,她却只有恨意。   “未央何德何能,竟能让叱云大将军亲自捉拿?”李未央挑了挑眉,讽刺地道。   “你就是尚书之女,李未央?”叱云南冷冷地看着她。这个女子倒没什么特别之处,从外观上看,更是不足以和大姑母抗衡。不过既然她威胁到了叱云家在李家的地位,就死不足惜。   “是啊,我是李未央。”未央目光直直地看向他,丝毫没有躲闪。   “李未央,我的剑还没有杀过女人,你是第一个。”叱云南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却是出奇的残忍。“我的剑很快,你不会很痛苦。”   正当他要一剑挥去时,被他的剑牢牢钳制着的女子,忽然发问:“将军为什么杀人?”声音平静,竟丝毫没有惧意。   叱云南一愣,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但这个女子一会儿就要死在他的剑下,临死前最后一个问题,回答她也无妨。   “为了叱云家的荣耀,我不杀他们,叱云氏安能坐享无尽荣华。”这的确是他举剑的原因,叱云氏到了他这一支,嫡系的儿子只有他一个。如果他不扛起家族的重担,叱云家后继无人,又怎么能作为皇上器重的百年大家存在,怎能在朝堂上一手遮天?   “所以,将军就可以杀尽凉人,将他们尽数屠戮吗?”李未央冷冷地笑了笑,“将军真是自私。”   “你究竟是谁?”叱云南的目光带了一丝他自己也察觉不到的欣赏。极少有人能面对着他的剑而毫无惧色,面前的这个女子却是出奇的淡定。   “北凉王室,一个不留。”李未央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将军还记得吗。”   “北凉公主?你果然没死,”叱云南早有怀疑,这些日子他一直着手调查李未央的真实身份,“还当上了安平县主,真是好手段。”   “不过,你现在也逃不掉了。”   剑一横,便要穿破未央的喉咙。   “叮”的一声,长剑应声落地。   叱云南抬起头看见来人,只得收回了剑,低头对李未央说:“这次算你好运,下次你最好希望还能有人来救你。”说罢利落的跨上马,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未央的视线中。   来人正是南安王。李未央有些诧异,南安王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在寻白狐么,怎么会到这里来?   “未央姑娘没事吧。”拓跋余淡淡的问。   “没事,谢南安王相救。”   拓跋余手一挥:“未央姑娘不必客气。只是这林子里太过僻静,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待在这里只怕不□□全,你说是不是?”   李未央抬头,看见的是拓跋余惯有的高深莫测的笑容。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很危险,即使他并不会杀她,但此人的心机极深,绝非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   “未央本是来猎白狐,不想却迷了路。”未央轻描淡写地说完,笑道,“还请南安王殿下指引未央回去的路。”   “那是自然。”   “小姐……”蓉儿望着自家小姐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   李常茹目不转睛地盯着拓跋余和李未央,良久才道:“本想跟着南安王,却看了这么一出好戏。呵,此地不宜久留,走罢。”   “是。”    ☆、第四章   夜幕降临,庆功宴上觥筹交错。众人都很尽兴,圣上龙颜大悦,因此宴会的气氛也是十分轻松。   “皇上,光喝酒未免有些无聊,不如来点歌舞。”拓跋焘身边的侍从建议道。   “好,就依你的主意。”拓跋焘正在兴头儿上,挥手叫道:“把舞姬们叫来,为今日之宴助兴!”   不一会儿,舞姬们便被传了上来。   未央穿着蓝色舞裙,走在队伍中间,带着面具,看不清她原本的面目。   宴会上,歌舞升平。随着音乐响起,舞姬们开始舞蹈,身姿曼妙,一颦一笑是说不尽的妩媚。皇上龙心大悦,连连道:“众爱卿,干杯!”   “干杯!”“干杯!”“臣等恭贺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透过面具,李未央看见叱云南举起酒杯,正笑得志得意满。   叱云南,你马上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我会将你的罪状,呈给皇上!   舞曲进行到□□,众人正酣畅淋漓,却戛然而止。   宴会一下子安静下来,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叱云南若有所思,将正歪歪躺着的身子坐直了一点,双眼清明,丝毫没有醉意。   未央上前跪下,深深作揖。   “陛下,小人斗胆,有要事禀报。”未央不紧不慢地道。   一旁的席上,叱云南眯了眯眼,握紧了手边的剑。   拓跋焘本来兴致勃勃,听她如此说,不禁有些扫兴,但仍耐着性子道:“何事?”   未央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卷轴,道:“陛下,这卷轴上,写着——”   叱云南眉心一紧,眼中闪过一丝狠绝。电光火石之间,手中暗器已发,正中未央左肩。未央痛呼一声,往后栽倒。与此同时,叱云南大喊一声:“有刺客!”顿时有一群黑衣人冲了出来,在场人无不大惊失色,场面一时乱成一团。叱云南提剑与黑衣人砍杀,皇帝左右的人忙道:“护驾!”便护着拓跋焘离去了。   未央捂着肩膀,狠狠地看向叱云南,黑夜中,他一袭黑色披风,正与黑衣人缠斗。整个人如同与黑夜融为一体了一般。   “叱云南,你好手段!竟用如此下劣的招数,作戏做的以假乱真,我还真是小瞧了你!”未央忍着痛拔掉暗器,疼得她几乎流出了眼泪。顾不得休息便站起身,趁乱转身回了营帐。   她知道,叱云南下一步一定会进帐搜查。她必须在他来之前换好衣服,在帐子里好好待着。可伤口,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了。   “这是我家小姐的营帐,叱云将军搜查的人不在这里!”白芷拦在营帐门前,但又怎能拦住叱云南。叱云南转身吩咐随行的人:“包围营帐,凡有擅离者,格杀勿论!”说罢,便进入了营帐。   只见床边正端坐着一个女子,衣服整整齐齐,面容却是十分苍白。左肩上有一处血肉模糊的伤口,旁边的丫环正在往上面撒药,女子咬着牙不吭一声,眼中却隐隐闪了泪花,看样子是疼极了。这不是李未央又是谁?   叱云南别过脸,见惯了血肉模糊的场景,今日不知怎的,心中竟有一丝触动和愧疚。   “刺客……就在这里。”未央虚弱的道。侍卫押进了一个蒙面黑衣人,立刻有人上前喝问:“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一声不吭,一仰脖,双目圆睁,嘴角留下黑色的血来。   “既然刺客已经自尽,还请将军离开,县主还要疗伤。”君桃道。   叱云南冷哼一声,问道:“县主伤的是哪里?”   “伤在左肩。”未央有气无力地道。心中暗道,明明就是你扔的暗器,还要明知故问,既然你要演,我就陪你演下去。   “那刺客伤在左肩,县主恰好也伤在左肩,天底下可有这么巧的事?”叱云南咄咄逼人地问,“县主巧舌如簧,又演的一手好戏,真是令本将军钦佩不已。”   你也一样。未央心道。她知道叱云南心知肚明她便是刚才宴会上的蒙面女子,只是没有证据。   “将军若是不信可以验伤,想必刀伤和箭伤是不一样的。”未央又道。   “不必了。”叱云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知道就算请了太医,这李未央也必然有办法让他说这是刀伤而不是箭伤。   “县主好好休息吧,不然怎么有精力设计接下来的事呢。本将军还要去抓‘刺客’,告辞。”   待叱云南离开,营帐中的三人皆是松了一口气。白芷道:“亏得小姐机智,才化险为夷!”   未央开口,声音虚弱却异常坚定:“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白芷,我得先去休息了。”   叱云南,你我一场对局,才刚刚开始。   来日方长。    ☆、第五章   叱云南回到帐子里,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却是刚才酒席上她的面容。   没错,他的确隔着面具就认出了她。他记得篝火摇曳下那双古井般幽深澄澈的眼睛,在黑夜中仿佛辰星,明亮得让人心悸。   他为什么会愧疚?李未央的死活,与他何干?   不,也是有关的,他要她的命。   叱云南闭上眼睛,将脑海中充斥着的关于那个女子的影像尽数抹去。   “北凉公主,冯心儿……”他喃喃开口,“李未央,你可真有意思。”   关于北凉公主,他也并非完全不记得。   他记得那晚的孔明灯,几十盏孔明灯飘在夜空中,照亮了夜空。他记得小时候,很小很小的时候……大概三四岁。   那个只存在于他想象中的人,他的生母。   “南儿,这是孔明灯,你看,漂亮不漂亮?”   “真漂亮,娘,明天晚上我还要来看。”   那晚的孔明灯恰似当年母亲带他看的那次,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追念,孔明灯便悉数被箭射穿,掉了下来。   他是堂堂叱云大将军,怎能执着于儿女情长。他肩负着整个家族,所以,他不得不狠心。   小时候的孔明灯早已在刀光剑影中消逝。   留下的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叱云南。   “冯心儿,那天晚上的灯,真的很美。只可惜——”他落寞地笑了笑,自言自语,“我再也不会看到了。”   他没有时间怀念过去,今夜难得感慨一回。明天太阳升起时,他又将是杀伐果决的叱云大将军,不会心软,不会愧疚。   “表哥!”李长乐一进门,看见表哥正低头擦拭着一把剑,“那李未央,怎么还活着?你不是应该昨天就把她杀了么?”   “一个李未央而已,值得表妹天天惦记着?”叱云南仿佛没看到李长乐气急败坏的表情,云淡风轻地道。   “难道你不打算杀了她为我和母亲报仇了?”李长乐难以置信地喊道。在这个最亲近的表哥面前,她一向是不顾及什么大家闺秀风范的。   “我没有说不杀她,只是表妹,你那么着急杀她,真的只是为了报仇吗?”叱云南看了她一眼,又道,“还是因为你心心念念的高阳王,对她情有独钟?”   “你……”李长乐被说中心事,不禁又羞又恼,“是,我的确喜欢高阳王!那又如何?李未央有什么值得高阳王喜欢!为什么,为什么高阳王喜欢的人不能是我?”   “长乐,你要的是皇后之位,高阳王于你,并不是非他不可。”叱云南站起来,轻轻拍着她的肩,完全无视表妹脸上愤怒的神情。   “表哥!”李长乐忽然想到了什么,直直地盯着他问,“你不会也喜欢上李未央那个小贱人了吧?为什么你迟迟没有杀她?”   叱云南目光微冷:“怎么可能。”   “那就好。若是表哥也向着她,这世上可就真的没人向着表妹我了。”李长乐微微有些委屈。   “表妹想多了,你放心,李未央不足为惧。”叱云南宽慰她道,“表哥向你保证,李未央迟早会在你面前消失。”   李长乐笑道:“那便好,长乐等待着那一天。”   秋天过去,进入寒冬腊月,这年平城的冬天出奇的冷,大魏各地不断有雪灾发生,大雪阻断了道路,造成运输困难,各地灾民数量不断增加。房屋被厚厚的雪压倒,百姓无处安身,路边时常会有冻死的人。   朝廷对此事格外重视,不断派人前往灾区赈灾。奈何受灾面积太大,虽有一定成效,却终究顾不到所有人。   偏偏这个时候,刘宋大军压境。刘宋这些年来日益强盛,一直对大魏虎视眈眈,几次有要出兵的迹象,这次终于光明正大的发动了战争。   朝廷一时人心惶惶。大部分大臣主张议和,大魏的国力本就与刘宋不相上下,若要硬打肯定是劳民伤财。何况又发生了这场百年不遇的天灾,大魏根本没有精力和刘宋打仗。   “皇上,臣认为,如果我们派公主和亲,就可以让刘宋退兵。”侍郎张闫建议道。   “张大人说得有理,以我们的情况,根本不适合跟刘宋打仗,派公主和亲是最好的选择了。”又一大臣道。   拓跋焘指关节轻轻敲打着桌子,皱眉道:“派公主和亲的确可以使刘宋退兵,但公主毕竟年幼……”   “皇上,这'公主’不一定是公主啊,不如派京中贵女前往,您下旨封她为公主,既没有什么损失,又使刘宋退了兵,岂不一举两得。”张闫启奏道。   “此话有理,只是不知谁适合前往?众爱卿可有推荐的人选。”拓跋焘扫视了朝堂一圈,视线及处,众大臣无不低头缄默,鸦雀无声。大家心知肚明,这和亲本就是九死一生,谁都不愿意让自家女儿去送死。   “皇上,臣有一合适人选。”在一片寂静中,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拓跋焘看向说话的人,正是武威将军叱云南。   “此人是谁?”拓跋焘问。   “回皇上,是安平县主,李未央。”叱云南说出了这个名字,左边的李萧然脸色微微一变,却丝毫不动声色。叱云南游刃有余地环视了一圈,见没人反驳,续道,“臣认为,安平县主地位尊贵,乃是皇上亲封的县主,又才思敏捷,端庄大方,最适合作为和亲人选。”   拓跋焘略一思索,点点头:“爱卿对安平县主的评价很高啊,说得有理。传朕旨令,即刻封安平县主为安平公主,进宫准备和亲事宜。”   叱云南下拜,道:“皇上英明。”才思敏捷,端庄大方?似乎他没这样夸过人,刚才的措辞不知不觉就说了出来,这种感觉还真是奇怪。   既然这样,这李未央就更该消失了。叱云南心道。   李府,接到圣旨的李未央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忽然成了公主,还要出去和亲?直到李尚书回到家跟她说是叱云将军推荐了她,李未央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叱云南,你还真是怎么都不肯放过我。李未央咬牙切齿。皇命不可违,如今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如果抗旨逃婚,只会给李家招致灾祸。即使她不在乎她那个便宜爹,但还有老夫人和娘,她不可能弃她们不顾。   进了宫,先是面见圣上,然后李未央便被带到了一处宫殿。在前往和亲之前,她就住在这里了。   前往宫殿的路上,未央正好看见刚下朝的叱云南。叱云南神色有些奇怪,少了一丝敌意,反而换上了一幅看好戏的神情。   既然撕破了脸,此仇不共戴天,他们注定是死敌,那么她也不用跟他客气。未央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人。   “安平公主慢走。”叱云南今天出奇的好脾气,眉宇间是淡淡的嘲讽,“希望这次,还能有人救你。”   “叱云南,你等着。”未央冷冷甩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我等着。看你究竟有多少本事。”叱云南站在原地,慢慢勾起一抹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过后,剧情就会和电视剧产生分歧。 文笔不好请多多谅解QAQ ☆、第六章   出发的日期很快就到了。未央穿着一袭红色喜服,头戴凤冠,红唇皓齿,身上点缀的明珠熠熠生辉,娇美不可方物。她被白芷和君桃扶上马车,耳边是百姓们一波接一波的呼声:“恭送安平公主出使刘宋和亲!”茫茫人海中,她看见二弟李敏德正担忧的望着她,正说着什么,口型似乎是:“二姐,你放心,我会去救你的!”未央向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嫁肯定是要嫁的,但不代表她会乖乖的成为一颗棋子。到了刘宋,她一定会找机会逃回来的。   送婚使正是南安王拓跋余。马车走的很快,不一会儿就走出了平城,行进在一片广阔的平地中。此时正是冬天,并没有什么青山绿水的景致,反倒平添一种苍凉的气氛。未央轻轻叹了口气,前途未卜,不知会发生什么。   马车走走停停,一直风平浪静,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直到马车到了一个叫平谷关的地方。平谷关地势险峻,又是大魏与刘宋的交界地,历来都少不了兵戈相争。平谷关有一处不知名的悬崖,马车行驶时,就走在悬崖的边上,往下一看,就是深不可测的悬崖。   马车继续前进,忽然猛地停下了。   本来正闭目养神的未央立刻睁开眼,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马车外有人回答:“公主不必惊慌,只是马车出了一点故障。”   未央半信半疑。按说这里已经是边界,刘宋的使者早该在此迎接,怎么到现在也不见个人影,难不成……事情有变?   正在这时,一支冷箭忽然射进来,穿破了马车,正好横在未央的面前。   “小姐小心!”君桃拔出剑,护住未央,“这是谁放的箭?”   “君桃,你听。”未央指了指马车的窗外,“似乎有一队人马向我们在向我们逼近,人数还不少。不可能是迎亲队伍。”   白芷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姐是说,有人埋伏在此?”   未央摇头道:“不一定,只是来者不善,恐怕很危险。”   君桃干脆地道:“小姐,君桃去看看!”说罢便跳下了马车,未央还来不及阻拦,便听见君桃在外面道:“小姐,南安王不见了!”   “不见了?”未央皱眉,心中已经有了怀疑。“君桃,你快上来吧。”未央连忙道,   车外竟没了回音。   “君桃?”“君桃姐姐!”   仍是没有回音。此时车外忽然安静了下来,静的有些诡异。以君桃的身手,怎么可能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人带走?   “白芷,你到我跟前来。”未央深吸了一口气,吩咐道。白芷依言照做,未央道:“一会儿我先出去,你留在车里。”   “小姐,这怎么可以?奴婢不能让小姐去冒这个险!”白芷急道。   “他们若是想杀死我,刚才就可以万箭齐发射死我了,如今仍没有动静,证明他们并不想立刻杀死咱们。听话,我没事。”未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缓缓掀开车帘。   “小姐一定要小心……小姐若是有危险就喊奴婢,奴婢一定会出去保护小姐。”白芷微微红了眼眶。   未央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走下车,未央环顾四周,果真见正前方有一队兵马,没有军旗,为首的人却是格外眼熟。   “叱云南。”未央缓缓念出这个名字,对上他的眼睛,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他旁边的人已经做好拉弓的姿势,却被他抬手制止。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想法在她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怪不得南安王不见踪影,怪不得她觉得这次朝廷的决议有些奇怪,原来这一切都是大魏的阴谋!   先假意和亲,让刘宋以为大魏已经妥协。然后派人刺杀和亲公主,嫁祸于刘宋,以此为理由出兵,先夺取平谷关,给刘宋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得死。   未央静静地站在这片空地中间,身边是来杀她的军队,她却没有惧意。今日横竖是一死,但既然来杀她的是叱云南,她死也要拉他一起!   未央看了一眼身旁的悬崖,嘴角上扬。她上前走了几步,走到叱云南面前。   “将军,动手吗?”叱云南旁边的士兵问。   “不必。本将军先来会会她。”叱云南翻身下马,道:“安平公主,别来无恙。”   “将军也是。”未央冷冷一笑,缓缓向悬崖走了几步。   “李未央,这次可没人救你了。”叱云南走到她面前说道。   “自然。不瞒将军,未央今日本就存了必死之心。”未央笑着继续后退,眼看着就要到达悬崖边上。   叱云南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李未央,你可是想跳崖拉上本将军,然后跟我同归于尽?别做梦了。”   未央不答,反而朝着悬崖坐下来,双脚悬空在悬崖上,回头笑道:“将军不必担心,未央没有那个能耐。”   叱云南看着她的笑容,在寒风中她一袭红衣,笑得决绝又凄美,一瞬间竟有些恍惚。他不禁想,如果她真的跳下去了……他是否真的能无动于衷?   未央把身子稍稍前倾,半个身子都在悬崖外面,显得格外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李未央!”叱云南上前想把她拉回来。   几乎是同时,李未央抓住他的袖子,向前一倒,叱云南没想到她会忽然袭击,完全失去了重心。悬崖上的风吹的让人睁不开眼睛,他看到面前的女子,红唇如鲜血一般艳丽,开口却是这样的话:   “叱云南,你我的仇,今日终于了断了!”   二人一起掉入悬崖,耳畔是呼呼的风声。   据在场的人回忆,那日的情景仿佛梦境一般不真实。安平公主一身红衣,脸上的笑容决绝又释然,抱着叱云将军二人一起掉入悬崖,红衣在空中绽开,如同一朵鲜艳夺目的花。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安平公主竟是要和将军同归于尽……    ☆、第七章   坠落的那一瞬间,李未央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往日的一幕幕在她面前重现,父皇临终前伸出的手,祖母缓缓倒下的身体,千百名北凉子民的哭喊……她想,她是北凉公主,她终于为他们报了仇,她死而无憾。   自此之后发生的事,未央就不知道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早已经到了地府。祖母告诉过她,心怀仇恨的人,死后是要进地府的。只有那些拥有澄澈干净的心的人,才会在死后得到好的归宿。未央想,父皇和祖母大概已经得到了好的归宿,只是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她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地府……   此时她第一个想起的竟是叱云南。他作恶多端,一定也来了地府。未央混混沌沌地伸出手摸了摸四周,摸到一个很柔软的东西,十分温暖,与“地府”的寒冷,对比是那么的鲜明。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未央紧紧抓住了那个东西。忽然一个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放开。”   未央听得一愣,这分明是叱云南的声音。   “叱云南,你我都死了,活着时候的恩怨都了断了吧。从此我们各不相欠。”   “李未央,你给我起来。”那声音继续道,带着一丝隐忍的怒意。   “你……”未央还没来得及思考这是怎么回事,就被一个人拖了起来,靠在一面墙上。未央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见叱云南放大的脸近在咫尺,好看是好看,只是此时此景下就有些吓人。   “叱云南,你做了鬼还不放过我?”未央吓得一哆嗦。   “你清醒一点,你没死。这是悬崖下的一个缓冲坡。”叱云南用眼神指了指自己的手,未央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发现自己摸到的那个温暖的东西竟是他的手,而刚才她就一直压在他的身上。   未央急忙挪开手,盯了他好久,才渐渐清醒过来:“叱云南,你……没死?”   “你很失望?”叱云南抽回手,冷哼道。   未央心情很复杂。本以为叱云南已经死了,那么他们之间的仇就一笔勾销了。如今看来,竟是白忙活一场。亏的她方才还说了那么多化敌为友的话,想想还真是可笑。   “你自己要死也就算了,非要拉上我和你一起送命,李未央,你真是个疯子。”叱云南气不打一处来,换做别人,他根本不会去管,更不会被扯下悬崖。   未央默默无言,想要坐直身子,却牵动了背上的伤口,不禁轻呼出声。叱云南看了看她,道:“罢了,你先待着吧,我出去一下。”说着便站了起来。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你就没事?”未央不甘心地问道。   “本将军没你那么蠢。自然是拉你当垫背的。”   “叱云南,你……”未央指着他,怒道,“你这个奸诈小人!”   “我就是小人,你奈我何。”叱云南笑得阴险,不再理会她,径自走了出去。   叱云南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要管李未央的死活。甚至在坠落的过程中,还稍稍调转了一下身子,不让李未央先着地。他虽然穿着铠甲,但终究也受不住从高处坠落的冲击力,说没事那是骗人的。   低头把玩着自己随身携带多年的宝剑上的剑穗,叱云南回忆起多年前的一件事。可李未央未必真的是当年那个人,如果不是,那他的所作所为是因为什么?难道因为他喜欢李未央?怎么可能。   不过几面之缘。虽然,每一次见面,她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叱云南随手扔了一支箭,逮了一只兔子,生起火烤了起来。饭总是要吃的,即使他没有做过饭,但指望着那个半死不活的李未央是不行了。   所幸这个缓冲坡还算是地理环境优越,有水源有食物。如果真落在一个荒凉的地方,又没人来救,那他们就只能等死了。   不知道到时候李未央是否还会跟他说“从此恩怨一笔勾销”?   兔子烤熟了,叱云南走回李未央坐着的地方,将兔子扔给了她。   李未央仍是迷迷糊糊的状态。从来没有人在企图害死他叱云南之后,还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活的那么逍遥自在的。叱云南不再搭理她,自己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他忽然听见李未央在含混不清地念叨着什么。仔细分辨,好像是在唤着什么人。   叱云南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上前察看,发现李未央神志似乎已经不太清楚了。摸上她的额头,竟是一片滚烫。   “你可真能找事。”叱云南蹲下身,打量着她。他似乎别无选择。要么不管她,任由她死。要么就是照顾她,直到她脱离危险。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那么就只能照顾她了。   叱云南从来没照顾过人,从小到大一直是下人来服侍他。如今情况特殊,又没有别的人,即使他不愿意,也没有办法了。   “我会尽力让你活下来,但你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的造化了。李未央……希望你命大一点。”   “不过,既然你能三番五次地在本将军手下逃脱,看来是命大的很了。”   “李未央,你可别死了,跟我能周旋那么久的对手,你还是第一个。等你醒来,我还有事要问你……”叱云南把玩着剑穗,淡淡地对未央说着。命运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昨天她还是她的敌人,今天他俩倒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这时候,天空中忽然飘起了雪花,对于处境艰难的他们来说,这无异于雪上加霜。叱云南看了看天色,不知道李未央能不能平安度过这个夜晚,只要过了今天晚上,情况就会好得多了……   夜幕降临,雪仍没有停歇,叱云南找了个山洞以便暖和些,但寒风还是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叱云南双眉紧锁,不知道怎么才能从这悬崖里出去。他绝不能死在这里,没了他,叱云家的前途将无法预料,他还有撑起整个家族的责任。   他暗暗打算,如果明天还是没有人来救他们,就自己找道出去,绝不能坐以待毙。   回头看了一眼李未央,她睡得很熟,在睡梦中瑟瑟发抖。她还穿着那身红衣,衣服并不厚,到了晚上怎么可能不冷。他犹豫良久,还是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轻轻盖在了她的身上。   “祖母……心儿好难受。”李未央忽然开口,声音不复平日的冷静,带了一丝委屈。   叱云南并不为所动,在一旁看着她。   “祖母,对不起……心儿还没有为你们报仇,自己却要死了……”李未央说着说着,声音也带上了哭腔,“可就算死了,心儿也见不到你们啊。我真的很想看看,娘她长什么样……”   似乎想到了什么,叱云南的手轻轻一颤。   “娘……”未央迷迷朦朦地唤着,又沉沉睡去。叱云南在她旁边坐下,看了她良久。   “李未央,对不起。我也有自己要守护的家族,我要叱云家永远繁荣昌盛,叱云家的每一个人都能在这个世上风风光光地活着。”   “所以,倘若重来一遍,我也不后悔。但如果重来一遍,或许,我不会下令杀尽北凉王室。”   叱云南一个人说着,第一次感觉到了孤寂。他忽然很怕李未央就这么睡过去,再也醒不来了。   “李未央,你醒醒,别睡着了。”   叱云南摇着她的肩,喊她。   未央睁开眼看见面前的人,有些惊讶地喃喃道:“叱云南……你怎么没走……”   “我能去哪儿。”叱云南扶着她靠在山洞洞壁上,“别睡了,当心醒不来。”   未央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片滚烫的触感让她不禁缩回了手,一股寒意遍布全身。她刚才是昏迷了?这天寒地冻的,她随时有可能就这么睡过去了……   “叱云南……我不能睡着。”未央虚弱地道,“要是我要睡着了,你就使劲儿摇晃我,只要能让我保持清醒,你怎么样都行。就当……就当是……”   她没有再往下说,叱云南明白她要说什么,点了点头,无奈地笑了笑:“我救你一命,以后我们就扯平了。”   未央点了点头,余光瞥见叱云南佩剑上的剑穗,忽然睁大了眼睛。   “你的……剑穗……是哪里来的?”   叱云南神色有些不自然,轻描淡写地道:“以前认识的一个人送的。怎么,你认识?”   未央抬眼,摇了摇头:“许是看错了。”   她很多年前,送过一个人这样的剑穗。但是,那个人怎么可能是他?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当时北凉还在,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北凉公主冯心儿。   一日她忽然听说北凉最大的客栈福来客栈里,住了一户来此游历的大魏世家。她便一时兴起,想要去看看。谁知走到半路,便被一众男孩子围住了。   “小丫头,你不知道从这儿路过得交钱吗?”为首的男孩恶狠狠地盯着她。   “我……我没带钱。”她嗫嚅着道。   “没带钱?呵呵,也行,那你就留下,做我们的丫环,供我们使唤。”男孩洋洋得意地对后面的人说,“兄弟们,怎么样?”   “好!”“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立刻就有人抓住她的胳膊,将她牢牢禁锢住,不让她逃脱。   “你们凭什么抓我!我要让父皇把你们都关起来!”她气急,手徒劳地挣扎着,换来的是男孩们的嬉笑:“还父皇?你当你是公主啊,你要是公主,我就是你爷爷!”   男孩们拉扯着她,挣扎无果,她没有力气再动弹,开始啜泣起来。   “放了她。”那个声音如同黑夜中的一缕微光,救她于患难之中。未央顺着声音看去,见是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岁的少年,面容俊秀,稚气未脱的脸上已带了一种倨傲与高贵之气。他拿着一把剑,轻佻地笑:“就凭你们,也想在这儿称王称霸?还不滚开。”   许是被他的气势吓住,抑或是他手中拿的那把寒光凛凛的剑,男孩们下意识地放开了她。为首的男孩不甘心地瞪了他一眼,道:“他有剑,我们走!”   男孩们一哄而散,只留下她和那个少年。   “谢谢大哥哥。”她怯生生地道谢,那个少年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没事,你快回家吧。”   她点点头,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问道:“哥哥,你知道从北魏来的那些人住在哪儿吗?”   少年颇为好奇地挑了挑眉:“你找他们干什么?”   “我想看看大魏的人是什么样的。”她答。   少年看着她笑了:“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快回去吧。”   她离开时,几次回头,看见那个少年还在原地,却没有看她,正一个人出神。   自此,那个少年的身影便时时刻刻印在了她的脑海里。她是多么感谢那个大哥哥,如果没有他,她一定会被那些男孩抓走当丫环使唤。   后来,她又遇见了他,景况却是不同了。    ☆、第八章   再一次遇见他,他已经不是当日那个意气风发,执剑对她微笑的少年,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湖边,手攥紧成拳,眼睛红肿。他的背影格外孤寂,不像个十几岁的孩子。   “大哥哥,是你!”她欣喜地跑过去,发现他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少年沉默许久,冷冷清清地开口:“我娘,她死了。”明明已经哀伤到了极点,却倔强地不掉下一滴眼泪。她拉住他的手,道:“若是难受,就哭出来吧,我祖母说了,哭出来会好受些。”   “他们说,我不能哭。我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能动不动就哭。”少年仍是淡漠的语气,眼中压抑着的痛苦让她心中一疼。   “这里只有我,没事的,你哭吧,我不会笑话你,也不会告诉别人。”她道。   他看着她,道:“那你离远一点,别看我。”   她依言照做,走到湖边的草丛里。远处的少年缓缓蹲下,头埋在肩窝里。良久,他叫她:“你回来吧。”她过去,看见已经恢复平静的他。   “谢谢。”   “没事。”   “我娘还说,今年要陪我看孔明灯。可她再也不能带我看了。”   “这样啊,”她思索了一会儿,展颜一笑,“哥哥,你今天晚上来一个地方,我有惊喜给你。”   “什么地方?”   “你过来,我告诉你,只告诉你一个人。”   那天晚上,她准备了很多很多孔明灯,那个少年也如约而至。   孔明灯被点上火,飘飘摇摇地升向天空。灯火把夜幕照亮,孔明灯越升越高,她指着天空对他说:“人死了并不是真的消失了,他们会变成天上的星,继续守护着你。我想,你娘也是这些星星中的一个,她一定正在看着你。”   少年终于笑了:“好幼稚。不过,我信了。”   她拿出一个平安符的剑穗递给他:“哥哥,这个送给你。你要知道,你娘就在天上,我们都希望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他接过,小心翼翼地系在自己随身携带的佩剑上。   在那之后,她再也没见过他。   冗长的回忆过后,未央已经说不出话来。难道命运真的这样戏剧性,当年那个美好温柔的少年,是叱云南?   “当年,你去过北凉?”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果然,是你啊。”叱云南苦笑了一声。他也是在看孔明灯那一天,得知她的身份——北凉公主冯心儿,她竟是公主。   那次北凉之行,他的母亲叶氏死在了那里。母亲身体本就不好,父亲纳妾,冷落自己的发妻,母亲嘴上不抱怨,心中却已经抑郁。再加上水土不服,几天后就撒手人寰。   后来,他得知母亲是被那兰姓姨娘害死的,在茶里面下了毒,无色无味,却会加重她的病情。他当着父亲的面亲手杀死了兰姨娘,因为他知道父亲不会处置他,因为他是叱云家唯一的嫡子——受宠如兰姨娘,也没为叱云衷生下一儿半女。   那是他亲手杀的第一个人,原因是为母亲报仇。后来他杀了很多很多的人,有些人与他并没有过节,他杀他们,只是为了他痛恨着又爱着的叱云家。   那天他率兵入北凉,走进熟悉的地方,他忽然想起了冯心儿。她现在已经长大了吧,不知道是什么模样。但他已经没资格去见她了,因为她记忆中的那个大哥哥,早已经不在了。   当下属来报:“将军,北凉公主不见了!”他没有下令继续追,说道:“不必追了,让她走。”   下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将军?”   他忽然有些烦躁:“让你别追就别追,哪来那么多废话。”   初次见到李未央,他并没有认出她来。她变得太多了,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与记忆中的冯心儿没有相似之处。他甚至为了给姑母和表妹保仇,几次想置她于死地。   起初他觉得李未央不过是一个出身低贱的庶女,就凭她的伎俩,无论怎样都撼动不了叱云家这棵大树。可渐渐的他发现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架空了叱云家在李家的权力,甚至手段厉害如姑母,也被她斗的终日躺在病床上。李未央的一举一动,竟是要置叱云家于死地。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恨?本来他以为这只是后宅中女人的争斗,但似乎又并不是。   于是他开始注意她,开始处心积虑要杀死她。她是个难得的对手,多次死里逃生。   直到他得知她是北凉公主。那时他的剑已经架在她的脖子上,他犹豫了。这是他唯一一次犹豫,他甚至想,就这么放过她吧,毕竟……她是那个人啊。但他又不想让她认出他来,因为他们终究回不去了,要是她知道是当年的“大哥哥”亲自带兵屠尽北凉王室,会作何感想?   当拓跋余打落了他的剑,救下李未央的时候,他竟有些庆幸。但为了不让她看出来他的犹豫,他冷冷地甩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她恨极了他,想杀他的决心是如此强烈。但就算他再怎么愧疚,也不可能任由她把他杀死。所以,在李未央跪在皇上面前呈上奏章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发了那枚暗器,然后大喊有刺客。他没有看她,因为知道自己绝不能心软。   后来他发现自己已经多次心软放了她,心想绝不能让她成为自己的软肋,因为他们是在对立面上,对敌人心软换来的将是对叱云家的残忍。于是他向皇上推荐了安平公主去和亲,让她远离自己,这样对他们都好。   他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她的生死,以为过了那么多年,他早应该把她淡忘。但他还是失算了,当他知道了朝廷的阴谋,和亲公主必死无疑的事情之后,还是动摇了。于是他主动要求去在中途杀死安平公主,然后嫁祸于刘宋——他已经想好了,放她走,去哪儿都好,只要不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可她一个人站在那片空地上,面对几千兵马丝毫不惧,却引着他一步一步走向深渊。他不是看不出来她的打算,只是一瞬间他想着,这样未尝不是一个好结局,他欠她的也还清了。但他也无法割舍自己的家族。   当他看见她摇摇欲坠,下意识地去拉她,却始料未及的被她带下了悬崖。他也以为他们必死无疑,但所幸有一个缓冲坡,后来发生的事,就都明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主要是回忆,分别从两个人的视角完整的叙述了一下以前的事,也给了刚开始叱云南对未央的种种残忍一个解释。一方面要把握人物性格,不能让叱云南太心软也不能太冷酷……已经尽量写的不崩,还算合情合理,如果有不足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第九章   山洞里,燃烧着的火苗被风吹的一跳一跳,在李未央的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未央叹息一声,笑容苦涩:“原来,他是你。”   “是不是很失望。”叱云南摩挲着剑穗,道。   “我只是难以置信,竟是你率兵灭了北凉。如果,你不是叱云南多好……”事实那么残酷,她记了十年的人,也是她最恨的人。   “我累了,想睡一会儿。”她道,“我已经好多了,让我睡一会儿吧。”说着,轻轻阖上眼睛。   听见她平稳的呼吸声,她睡梦中紧锁的眉头,叱云南看着洞外飘着的雪花,听着呼啸的寒风,终是上前拥住瑟缩着的她,直到她不再发抖,眉头也渐渐舒展开。   “万事有我,睡吧。”他低声道。   次日清晨。   雪已经停了,冬日的暖阳照入山洞里,照到山洞中两个人的脸上。叱云南睁开眼睛,探了探未央的额头。万幸,已经退烧了,终于熬过了这个晚上。   他起身,衣袖却被拉住。转身看向她,她还没有醒来,睡颜像个孩子一般安静乖巧。她的手无意识地攥着他的衣袖,他无奈地坐下来,静静等她醒来。   她在他面前,难得这么乖巧。这一幕与多年前的她重叠,那时候她也是这样,她叫他大哥哥,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他知道,等她醒来,他们的关系又将恢复原点。只希望,这样的时间能够久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未央缓缓醒来。   睁开眼,看见洞外明媚的阳光,眼睛忽然有些不适应。看到自己还抓着旁边的叱云南,她急忙松开了手。他们,居然就这么拥着过了一夜?她和叱云南?   李未央,你真是伪善的人。口口声声说着要为他们报仇,现在不仅没有报仇,反而和仇人走的那么近。未央暗暗在心里谴责着自己,可她似乎……的确下不去手了。   毕竟,如果叱云南不管她,她早就死了。他们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关系不是吗?叱云南完全可以不管她自己走人,但他没有。   也许,叱云南并不是那么穷凶极恶的人。   叱云南见她醒了,也就站起来,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淡,但少了之前的冰冷肃杀。   “你终于醒了?”   未央垂眸,道:“嗯,多谢。我昨天晚上的行为,你不要放在心上。”   叱云南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没有答话。   “都一天一夜了,他们还没有发现咱们失踪吗?”未央道。   “估计叱云家已经派人来了。再等上半天,在今天晚上之前,如果还没有人来,我们就自己出去。”叱云南道。   “但是这个地方有路可走吗?”未央研究着周围的地形,“我们是从山崖上掉下来的,是不是意味着,要想出去只有山崖上这一条路?难不成要爬上去?”   “爬上去?”叱云南冷哼,“我能爬上去,你就不一定了。”   未央瞥他一眼。她就知道,醒来之后,他还是那个叱云南,一点也没变。   就好像昨天那个他是一个幻觉。   正说着,忽然自远方传来一阵马蹄声,在寂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突兀。   “看来是有人来救了。”叱云南懒懒地道。   马蹄声渐近,不一会儿就停在了不远处。马上下来一个红衣女子,眉眼清丽却隐隐带着戾气,浑身上下都透着冰冷。未央认出这个女子正是叱云家培养的杀手,亦是叱云南最器重的下属红罗。   红罗走过来,一向冷傲的她见到叱云南,便跪了下来,眼眶微湿:“红罗终于找到了将军,将军没事,真是太好了!红罗来迟,还请将军责罚。”   “无事,你能找到这个地方,证明你的办事能力很强,回去自会奖赏你。”叱云南淡淡地询问,“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回将军,您被李未央那个贱人拉下悬崖之后,叱云家立刻就派人寻找将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红罗相信,将军不会有事的……”   “红罗,我知道你一片忠心,但是说重点。”叱云南十分无情地打断了她的话。   “是。”红罗自嘲一笑,她怎么会忘了将军的个性,他向来是不愿意听废话的。   “您掉下去之后,与您一起来的人回去复命,皇上知道安平公主死了,就以此为由向刘宋发动了战争,一天就攻下了要塞平谷关,夺了刘宋边境的许多城池。刘宋猝不及防,损伤士兵无数,现已元气大伤,我军大获全胜。”   “皇上念将军有功,已追封将军为护国公,但他想不到将军没死,红罗在此恭喜将军了!”红罗说完,面露喜色地看着叱云南。   未央听着,心中暗暗惊讶。这么短的时间内,外面竟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大魏此举,当真是一举两得。皇上借此机会既打击了刘宋的气焰,又除掉了手握兵权的心腹大患叱云将军。要是皇上知道叱云南并没有死,恐怕要失望了。   红罗这才注意到一旁的李未央,一时间惊讶不已:“李未央?你怎么还活着?”   怎么可能!红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将军的性格她是知道的,对于想要害他的人,他从不会心软。这李未央多次对将军造成威胁,将军怎么留她到现在?   “将军,红罗替您杀了她。”红罗拔剑,冷冷地看着李未央,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叱云南制止了她的动作:“谁让你动手了。”   “将军,红罗不明白……”   “红罗,你越来越自作主张了。”叱云南有些不耐。   “……是。”红罗不甘心地收起了剑,仍是狠狠地盯着李未央。未央毫不躲闪地和她对视,直到对方冷哼一声,偏过头去。   这对主仆还真是一样,一样的冷淡傲气。未央想着。   “将军,红罗来的时候发现了一条路,我们从那条路回去。您骑红罗的马吧。”红罗毕恭毕敬地道。   叱云南看了看一旁的李未央。自打刚才红罗来了,她一直站在旁边,一句话也没有说过。“让她骑吧。”他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这句话。李未央昨天晚上还发着烧,让她走出去怕是没体力。   红罗闻言,更加难以置信:“将军,您也累了,何必对她那么好?”   “本将军还不至于弱到这种地步,让你们两个女子走路,自己骑马。”叱云南命令道,“红罗,你带她骑马,我走路。”   “我带她骑马?”红罗白了未央一眼,“将军,我恨不得杀了这个女人。”   “红罗,我的话从来不想说第二遍。”   正僵持不下,未央忽然开口:“不必麻烦,我可以走。”   “看,她能走。”红罗指着李未央,劝道,“将军,您上马吧。”   叱云南不再和她争执,反倒走到未央跟前。未央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的身子一轻,竟是被人腾空抱起。对上叱云南那双好看又带着邪魅的眼睛,她没来由地局促起来。   “你……”   叱云南将她抱到马上,吩咐道:“红罗,你也上来。”   红罗不情不愿地上了马,对未央道:“你可抓紧了,掉下来摔死我可不管你。”   马开始走了,未央最后一眼看了看那个山洞。谁也想不到,在这个山洞里,竟会发生那么多的事。   他们之间的缘分就像两条线,互相交缠,难舍难分。   第十一章 完   第十二章   这条路并不长,但大部分是上坡路。未央时不时看一眼一旁的叱云南,他好像感觉不到累一般,而红罗则全程用杀人的眼光看着她,好像在看一只碍眼的苍蝇。   约摸半个时辰,他们就到达了当日掉下来的地方。未央看着熟悉的地方,心中感慨万分。就在这个地方,她命悬一线,以为自己大仇得报。然而命运是那么不可掌控,她根本不会想到几天之后她会再一次回到这里。   不久,他们到达了平城。由于刻意地绕了道,一路上并没有什么人。很快,他们来到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跟前,牌匾上刻着烫金的三个大字“叱云府”。未央下了马,看向叱云南,心中犹豫要不要和他告别。告别?他们没有熟悉到那个地步,他又怎会在意她的离开。但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说他们完全像之前一样是剑拔弩张的状态,也是不可能的。   “李未央。”她听见他说,“走了,保重。”   “将军……也是。”未央说着,不由得有些想打自己一巴掌。   叱云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府。未央也转身离开,身后是叱云府的下人,排山倒海般的声音:“恭迎将军回府!”   是了,他是将军啊,他还是那个灭了北凉的叱云大将军。未央苦笑,果然自己还是想得太多了,他们之间……本来就不该有那一段缘分。   终究忍不住,未央还是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仿佛穿过千山万水,越了重重人海,她甚至希望他能回头,可惜只看到他孑然的背影,如初遇那般高贵出尘。   叱云南……就把那段时间当作一场梦吧。    ☆、第十章   终于回到了李府,老夫人热泪盈眶,抓着她的手直喊“我的儿,你可算回来了”。母亲七姨娘眼里含着泪,轻抚着未央的头发,连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三妹常茹喜上眉梢,更是握着她的手问了很多关心的话。至于李长乐,她在府里的日子大概是不好过,没了大夫人的照拂,她没法颐指气使,身子消瘦了许多,倒是平添了一种温柔纤弱的气质。经过被送到乡下庄子一事,李长乐收敛了很多,也学会了隐忍。甚至在未央踏进府里的时候,微笑着表示欢迎,尽管那笑容里包含着另一种情绪——你怎么还不死!   又回到了这个充满斗争却又有着她唯一的温暖的家,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总之,她的生活似乎是恢复了之前的平静,除了那天去逛街时发生的事。   未央其实是很难得去逛街的。大魏再好,她也无心去享受。父皇的冤屈还没有洗刷,而真正的未央的仇还没有替她报,她怎么会有那个闲心?只是今天三妹常茹忽然央她去陪着上街看看,常茹对自己一向是最好的,未央也没有拒绝。   街上的人很多,本就不宽的路,加上两边都摆满了摊位,更是人挨人。未央忽然有些后悔出来了。自从她成了亡国公主之后,曾经日日和君桃在街上闲逛的她就成了现在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上一次逛街离现在已经很久了。   离她们最近的摊位琳琅满目,摆满了平城现下时兴的珠玉钗子,颜色样式足足有百余种,明亮的颜色看着让人晃眼。常茹兴致勃勃地挑了一个蓝色的,挽着未央的手欣喜地道:“二姐,你看这个,是不是很好看?咱们姐妹俩一人买一个如何?”   未央含笑答道:“这个蓝色的很配妹妹呢,不过既然妹妹要这个蓝色的,我就挑这个粉色的吧。”的确,常茹一身蓝衣,配上蓝色珠钗,不仅不显得单调,还十分协调,精心绾着的头发更是美轮美奂。当初,她也很喜欢蓝色,不过如今,倒也无所谓了。   “但是,姐姐戴蓝色也很好看啊。”常茹轻笑着,将另一支蓝色的戴在未央的头上,“我们姐妹买一样的,不是更好吗?”   “……就依妹妹吧。”未央虽不知道常茹为何对这件事这么执着,但也顺着她的意思,买下了这支蓝色珠钗。   常茹仍挽着无害的笑容,不知怎的,未央忽然觉得有些奇怪,又说不出哪里奇怪。或许……是错觉吧。   “哎,你们知道吗,叱云府又来了一位小姐呢,啧啧,那可是一个美人啊。”   “是吗?比尚书家的大小姐李长乐还美?”另一个声音好奇地问道。   “李大小姐美是美,可惜呀……名声不太好,上次的救灾五策,可是害了不少人。”第一个开口的人话峰一转,“那叱云玥小姐,不仅人美得跟天仙似的,更是才名远播,听说……她和叱云家的少爷,有可能要定下亲事呢。”   “叱云家的少爷?”   “还能有谁,当然是叱云南大将军了。”   “可……他们是兄妹呀。”   “你是不知道,虽为同姓,名为堂兄妹,他们俩之间可是有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叱云玥是叱云将军叔父叱云旭的养女,出身是个谜,不过她自小聪慧非常,被当作女诸葛来培养,是叱云旭最得力的助手。很多用兵的计策据说都是这位小姐想出来的。真是传奇一般的人物啊。”   “这样的妙人,我还真想见见呢。”后一人笑说。   “倒也不难,据说今天叱云将军陪着她在景云楼吃饭,不如我们去那儿看看,说不定能看到呢。”   未央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莫名起了一层涟漪。她想从人群中找到说话的人,却已经找不到了。   “二姐,你在找什么呢。”回神见是常茹,正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没事……常茹,我忽然想起来方才路过一个摊位,有我寻了很久的小玩意儿,想回去看看,不如你先回去吧,我也马上回去。”未央道。   “二姐……好吧,那常茹就先回去了,二姐自己当心。”常茹微笑着道。   “嗯。”未央匆匆回头,错过了身后常茹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常茹若有所思的勾起嘴角,顺着方才未央看着的方向看去,而后缓步离开了。   自己果然还是在意的。未央想着,她可以瞒过任何人,唯独瞒不过自己。听到这件事,立刻就沉不住气。   而且她想看看,那个传说中的叱云玥,究竟是什么人。她不相信随便一个路人能将叱云家的事情说的这么如数家珍,还是在闹市上,这一切一定是有预谋的,那两个人的话,大概也应该是故意说给别人听的。   到了景云楼,未央并没有进去。景云楼是大魏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历来是宴请贵宾的地方,气派又森严,寻常百姓是进不去的。她若是进去,定会引起注意。未央在对面的小茶馆找了个地方坐下,留意着对面的情景。   等了一会儿,只见对面门口停了一辆马车,马车极为豪华,比寻常人家的屋子还要华丽宽敞。未央心道,这么大的排场,看来就是那叱云玥了。   马车上缓缓走下来一个女子,未央离得远,看的并不真切。只见那女子身形窈窕,一身白衣,身边簇拥着四个丫环,带有叱云家特有的高贵。光是如此,也不过是一个寻常的贵女,并无什么特别之处。让未央惊讶的是她的眼睛。那女子回过头,有意无意地朝这边望来。未央看着她的眼睛,一时间竟被吸引住,半晌挪不开眼。   那双眼睛明亮澄澈,即使是隔了那么远,却有一种仿佛能洞察人心的力量。未央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那双眼睛正剖开她的心,将她所有的思想尽数读去。她慌忙移开了眼睛,闭上眼。再睁开时,那女子已经进了门。刚才的目光交汇……只是错觉么?   直觉告诉她,这个叱云玥绝非等闲之辈。   如果她是叱云家要叱云南娶的人,那么她绝对不是一个叔父的养女那么简单。   未央看到,叱云玥径直上了楼,来到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未央也上了茶馆的二楼,坐在他们的对面。她看到了叱云南。时别多日,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隔了一层厚厚的墙。   未央看到叱云南邀她坐下,二人开始攀谈起来。对面的桌子上,一壶泡好的茶摆在他们二人中间,还有几盘精致的小菜。她忽没来由的一阵烦躁。罢了,反正也听不见,不如回去吧,在这里待久了,难免会有变数。   于此同时,对面的酒楼上。   叱云南饶有兴致地看向对面的茶馆,旁边的叱云玥笑着问道:“堂哥,你在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淡淡开口,唇角带了一丝他自己也没发觉的笑意。“一个有趣的人罢了。”   “有趣的人?堂哥怎么不叫我看看。”叱云玥打趣儿道,眼神也飘向对面的茶馆,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只在那张桌子上看见一杯未喝尽的茶,似乎还缭绕着热气,显然人刚走不久。   叱云玥轻轻眯了眯眼,神色如常:“堂哥,再不喝茶……茶可是要凉了。”    ☆、第十一章   回到府里的未央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自从知道叱云南就是当初那个人之后,她好像就无法对他狠下心了。不仅如此,她还去看了一眼他的“未婚妻”是什么模样。这么浮躁冲动,根本不是她李未央的风格,倒是和昔日的冯心儿如出一辙。   冯心儿的确有资格冲动,因为她是受尽宠爱的北凉公主。   而李未央不能。她孤身一人面对所有,一步走错便是满盘皆输。   未央平静了一下心绪,将心中的杂念抹去,开始静下心来思考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最近叱云家有不少动作,大概是觉得叱云氏的地位受到了威胁,先是叱云南回平城,紧接着又是这叱云玥。   未央有些担忧。写着叱云南罪证的奏章,早在那次混乱中丢失,如果被有心人捡去,对自己并非一件好事。事到如今,她也开始迷惘了。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为北凉报仇?   未央忽然想到了红罗。红罗是易容高手,可以易容成任何人。而叱云家不仅仅只培养了红罗一个,叱云家有不少身怀绝技之人,一旦叱云家受到了威胁,就会派这些人出来。那日她看到的叱云玥,难道是传说中会读心术的人?   早在很小的时候,她就听人说过,有一种来自西域的读心术,可以通过看人的眼睛,读出那个人此时所想。她以为只是传言,难道竟是真的?   要是真的,那么叱云玥这个人就太可怕了,以后见到她,绝不能和她对视。尽管怀疑读心术的真实性,留个心眼总是好的。   叱云府。   一间装饰素雅,熏着檀香的卧室里,清香袅袅。珠帘后的卧榻上,端坐着一个女子,正不紧不慢地沏茶。纤纤素手,肤如凝脂,一举一动尽是优雅。   “小姐,您要查的那日去过茶馆的人,查到了。”丫环进来,恭敬地行了一个礼,道。   珠帘后的女子缓缓撂下茶杯,曼声道:“那人可是粉衣,头戴蓝色珠钗,左臂有一朱砂胎记的女子?”   “小姐真是聪明至极,正是她。”丫环笑道,“奴婢还查到,她叫李未央,是李尚书家的二女,生母出身低微,倒颇得李家老夫人喜爱。”   女子声音如珠落玉盘,清泠泠地极是好听:“那就是了,辛苦你了红袖,你下去吧。”   叫红袖的丫环笑吟吟地道:“人人都说小姐会读心术,却不知小姐料事如神,最善揣测人心,哪里有什么读心术呢!小姐的才谋,纵是男子都比不上!”   叱云玥轻嗔:“净胡说,还不退下。”   “小姐,奴婢斗胆问您一句,您觉得叱云大将军怎么样?”红袖见自家小姐心情颇好,便试探着问道。   “堂哥志向远大,心足够狠,又有运筹帷幄之才,并非寻常那些只会使剑的武夫。”叱云玥眼眸深深,冷静地分析着,“我这个堂哥,的确是很优秀的人呢。”   “那么小姐,您嫁给叱云大将军,一定是强强联手,有您和叱云大将军在,叱云家一定会更胜从前。”   叱云玥垂眸低笑:“是吗?红袖,你可知我为何让你查这个李未央。”   “红袖不懂……按说这李未央只是手段高了一点,可与小姐比起来,就如同孩童的把戏一般。”   “因为我刚到景云楼的时候就留意到了她,那时候她还在对面茶馆的一楼,等我上去的时候,她又跟到了二楼。而且我发现堂哥也在看她,堂哥一向冷淡,鲜少看见他笑,却在看到李未央的时候有了一点笑意。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小姐的意思,是说将军对她有意?”   “不仅如此,你可知堂哥前些天掉下悬崖险些丧命,就是这李未央害的,可堂哥不仅没杀她,还对她颇为关心。李未央可是叱云家的敌人啊,将大姑母算计的到现在还躺在床上。视叱云家如命的堂哥,怎么会对她动心呢,真是有意思啊。”叱云玥兴味盎然地道,“我很好奇,所以我一定要弄清楚这李未央的底细。”   “不管怎么说,叱云家都不会让叱云大将军娶那个李未央的。”红袖道,“小姐,您就放心好了。”   叱云玥唇角上扬:“不过,李府的三小姐李常茹,倒是个人物。”   “奴婢也很好奇,这位常茹小姐是什么人呢,小姐不与长乐小姐结盟,却选择了她,想必也是个妙人。”   “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叱云玥缓缓道,“李长乐太过高傲,又目光短浅,我怎会选择那样的人。”   “确实,目前来看能和小姐共谋的,也只有她了。不过小姐也要小心,这李常茹连亲姐姐都能出卖,难保不会给小姐使绊子。”   红袖提醒道。   “放心,她不会。我答应了她一个条件,这个条件……只有我能帮她实现。”叱云玥胸有成竹的笑了笑,“红袖,下去吧。今日与你说的够多了,你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是。”红袖款款退下。叱云玥起身,将剩余的茶叶倒掉,唇边笑意未敛。   “会有那么一天……想要的都会得到。”   李未央在家待了几天,忽然宫中传旨,说是皇后娘娘生辰,令安平公主和二小姐常茹共同前往赴宴。   这样的大事,竟没有邀请李家大小姐李长乐。不用看也知道李长乐此时定是气的要死,不过她自从回来之后的确低调了许多,即使再生气,也只是在屋子里摔了几个碗而已——要知道如果是在从前,李长乐是一定会来找茬的。   皇后的生辰宴会绝非寻常场合可以比拟的,未央早已为此做了精心的准备。赴宴穿的衣服是最华丽的云锦织成,大方素雅又不失体面。未央还打听了皇后的喜好,知道皇后不喜张扬妖艳的女子,所以在皇后面前,她还是不要出风头,安稳坐着便好。   赴宴的日期到了,未央与常茹共同乘坐一辆马车前往皇宫。   “姐姐,这皇宫的宴会我还是第一次参加呢!真是期待呀。”常茹道。   未央有些意外:“怎么,妹妹之前竟一次宴会也没参加过吗?”   常茹微微犹豫了一下,有些伤感地说:“之前都是大姐参加这样的宴会,我哪有机会呢。”   “不要紧,今后有的是机会。”未央微微一笑,安慰道。   不一会儿马车就到了皇宫门前。众人纷纷下车,由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云槿姑姑带领前往抚宁宫。   走到一半,云槿姑姑忽然朝一个人下拜:“中常侍大人。”   那太监模样的人点点头,径直走了过去。   待他走远,未央问道:“那人是谁,云槿姑姑见了都要行礼?”   “那是皇上身边的中常侍宗爱,他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就连皇后娘娘的大宫女见了他都要行礼的。”常茹轻声道。   这样么……未央沉吟不语。一个太监,竟然有这么大的权力,看他的气派,竟完全不像个奴才,看来他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未央和常茹来到宴席上坐定,由于宴会还没开始,未央开始打量着在座的宾客。   对面左席上,坐着一个极其漂亮的女子,未央认出她就是叱云玥。她才来平城不久,就来参加皇后的生辰宴会,这在众贵女中当真是独一份。   叱云玥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朝她看来,未央微微垂眸,余光瞥见对方似乎微微一笑,亦是移开了视线。   “皇后娘娘驾到!”   众贵女急忙起身相迎,一位身着华丽凤袍、大概四十多岁的女子走了进来,容貌并不十分美丽,却端庄而威严,不愧为一国之母。   皇后一直走到主位前坐下,才对众人道:“都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皇后凤眸一扫,笑道:“今日邀大家来此一聚,希望大家不要拘束,像平日里一样就好。”   话是如此,在座众人没有一个敢像平日里那样随便。皇后极注重规矩礼仪,最是厌恶坏了规矩的人。若是失了皇后欢心,今后这样的宴会就别想参加了。   在众人静默无言之时,一个声音却打破了这片沉寂,“臣女携贺礼,祝皇后娘娘寿比南山,身体康健。”   皇后看向她,笑道:“原来是叱云府上的小姐。你有心了,不知你准备了什么?”   叱云玥落落大方的回答:“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准备的东西并不在这里。”   皇后挑眉,好奇地问道:“这是何意?”   叱云玥恭敬地道:“娘娘稍等。”接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鼓来,轻轻拍了一下,发出十分清脆的响声。叱云玥将小鼓放在地下,轻轻踩了上去。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这么小的鼓,人踩上去不仅会碎,人也是站不住的。   可令人惊讶的是,叱云玥稳稳地踩在鼓上,鼓完好无损,丝毫不见她摇晃。紧接着,随着乐声响起,古筝与琵琶和鸣,她在鼓上竟开始起舞。   脚踩在鼓上,发出一声声清脆悦耳的声音,叱云玥身子极其灵巧轻盈,在小小的鼓上竟完成了许多高难度的动作,衣袖随着她的动作飘扬起来,秀发如泻,美得如同仙子。忽然筝音开始变得激昂急促,她脚下的舞步也随之迅速起来,鼓声越发密集了。一阵风吹过,树上的花瓣随风而落,此时的她舞在花瓣中间,好似一幅绝美的图画。   一曲终了,在座的众人久久不能回神。皇后更是看的入神,赞叹不已。叱云玥从鼓上下来,又是一拜:“臣女献丑了。以此鼓上舞,为皇后娘娘的宴会助兴,只愿博娘娘一笑。”   皇后拍手称赞道:“好,好!叱云小姐的舞技真是令人赞叹,本宫今日高兴,大家也别干坐着了,都热闹起来吧!”顿了顿又道,“你想要什么赏赐?”   叱云玥笑道:“这是臣女为娘娘准备的贺礼,哪敢再要什么赏赐呢!”   皇后面露欣赏,温言道:“是个好孩子。今后你可要多多进宫,陪本宫聊聊天。”   叱云玥脸上浮现出欣喜:“谢娘娘,只要娘娘不嫌弃臣女愚笨就好。”   “你若是愚笨,这世上可还有聪明的人吗?”皇后忍俊不禁地笑起来,“好了,快起来吧。”   未央一旁看着,心中对这个女子有了几分佩服。从来没有人能在初来乍到的情况下,一举博得皇后欢心,看皇后的意思,叱云玥以后就是皇后的座上宾了。   “对了,听说你此次回平城,是因为要与叱云大将军定亲?”皇后忽然问道。   不知怎的,未央的心忽然咯噔一下,一种莫名的失落涌上心头。   叱云玥脸微微一红:“娘娘……这还是没影儿的事呢。”   皇后轻笑道:“你这孩子害羞什么,依本宫看来,你们倒是相配。亲上加亲,大将军年少有为,战功赫赫,你又蕙质兰心,落落大方,实乃天作之合。听说叱云大将军今天也入宫了?”   “回娘娘,堂哥今天确实在宫里。”叱云玥道。   叱云南,他也进宫了?   未央无心听接下来的话,整个宴会都浑浑噩噩的,心中思绪万千。她很怕自己喜欢上了他,她怎么能喜欢上他?可如果没有,那为什么她会在听见他要定亲的消息之后如此魂不守舍……   宴会结束后,未央一个人心事重重地走着,一边走一边想方才宴会上皇后和叱云玥的对话。也对,叱云玥这样的人,才是他的良配吧。而他和自己,却有着那么复杂的关系,他是北魏大将军,自己不过一个亡国公主,一个尚书府庶女,他们之间本就不该有什么的。   “李小姐。”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未央抬头,看见的竟是叱云玥,不禁微微惊讶:“叱云小姐?”   叱云玥亲切地笑着道:“早就听说李尚书家的二小姐是个很有才的女子,今日终于有机会来见一见。当初妹妹的救灾五策挽救了不少灾民,云玥一直很佩服妹妹,心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   当年的救灾五策的确是她提出,不过却被大姐长乐据为己有。虽然她后来已经亲自入宫更正完善这救灾五策,但最先提出的却是大姐,他人提到救灾五策,第一个想到的也是李长乐。面前的叱云玥言辞诚恳,令人很难不对她产生好感。   “姐姐谬赞了,与姐姐比起来,妹妹这点东西算不得什么。”   “那些才艺不过是虚的,妹妹真正为百姓解决了问题,才算是对我大魏有实际的功劳。”叱云玥说的倒十分诚挚,“听说妹妹自小便被送到乡下抚养,直到今年才被接回来?”   “是的。”未央心中警觉,叱云玥突然问这个,恐怕不只是聊天那么简单。说不定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了。   “那几年真是苦了妹妹了,不过妹妹一看便是有福气的人,不仅皮肤这样好,谈吐举止也和自小在平城长大的大家闺秀无异。”叱云玥表面称赞,言语中却带了一丝试探,未央又怎会听不出来。“是呀,幸亏当初乡下抚养我的人家顾念我是尚书之女的身份,从来不让我做那些重活儿,还请了人教导我礼仪,不然姐姐现在看见的未央,可就是一个野丫头了。”   未央回答的滴水不漏,叱云玥打听不出什么来,便不再问什么。   “堂哥?你怎么来了。”叱云玥忽然惊喜地叫道。   未央身形微微一凝,转身回过头,果然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朝她们走过来。    ☆、第十二章   自从那日分别,他们就没再见面。那日酒楼上的匆匆一瞥,也只见他与别的女子相谈甚欢,所以当未央真正看见叱云南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时,还是不禁心跳漏了一拍。   叱云南也看见了她,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微微点头示意。叱云玥在一旁笑着道:“堂哥,我本想给你介绍,这位是未央姑娘,没想到你们认识。”   叱云南看向她,似笑非笑:“堂妹,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叱云玥抓着未央的手,一脸真诚:“堂哥,我最崇拜未央了,她就是当初想出救灾五策的人,玥儿一直想见却没有机会。如今终于能见到她了!”   “玥儿真的是这么想的?”叱云南似乎一直在宠溺地笑,就好像真的在哄自己的妹妹。只是那笑容里夹杂着冰冷,仿佛看透了她的想法,“堂妹看也看了,应该知道了她不过尔尔。不如先回家吧。”   叱云南说这句话时一直看着未央,未央无言以对,心道他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损自己一把。不过也算是帮自己解了围,跟叱云玥这样句句都有深意的女人讲话,当真是累的很。偏偏人家还装出一副笑脸,也不好甩脸走人。   “堂哥真是的,怎么这样说话?不过倒也是,今日未央也累了吧,我们改日再聊。”叱云玥笑容纯真美好,饶是未央都觉得自己几乎要相信她真的是个单纯善良没心机的女子了——如果不是在她说了那么多句试探她的话之后。   “好,姐姐再见。”未央也学着她的样子笑的如沐春风,叱云玥一愣,有些诧异。这李未央怎么忽然笑的那么灿烂?明明刚才还一副勉强的样子。   叱云南依旧面无表情,叱云玥却在他的眼中捕捉到了一抹笑意。   看来传闻是真的了,堂哥果然对李未央不一般。叱云玥心道。   不曾想,刚回到李府不久,未央就又被叫进了宫。   “中常侍大人,皇上为何要未央进宫?”未央皱眉问道。   宗爱摇头道:“咱家也不知道皇上的意思,小姐还是走一趟吧。”   “小姐……”白芷担忧地看着未央,“奴婢陪您进宫吧。”   “白芷,你就待在这里吧。如果我过了一个时辰还没有回来……你就告诉敏德,我进宫去见皇上了,一定让他不要冲动。”   “是,小姐……”   未央深吸了一口气。皇命不可违,虽然不知道皇上此举是为何,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一趟了。   未央跟着宗爱来到皇上的书房跟前。宗爱在门口站定,对未央说:“李小姐,皇上就在里面了。小姐要说什么之前,可要想清楚。”   未央总觉得他话中有话,稍稍颔首:“多谢中常侍大人。”   宗爱点点头,在门口禀告道:“皇上,李小姐来了。”   屋内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嗯,让她进来吧。”   未央走了进去。对面正中央的檀木椅子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棱角分明的脸上隐隐可以看出他年轻时必然也是一个美男子。神情威严,正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这是大魏皇帝拓跋焘,大魏最尊贵的人。   未央一丝不苟地行了大礼,深深跪拜,道:“臣女见过皇上。”   拓跋焘打量着她,低沉而威严地开口:“李未央,你可知朕为何叫你前来?”   未央俯身道:“臣女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拓跋焘冷笑一声,扔给她一个卷轴:“打开看看,你可知这是什么!”   未央捡起来,只看了一眼,心中大为震惊。这是一幅人物画像,画上的人正是她——北凉公主冯心儿的画像。未央记得,在她成人礼上的那天,皇祖母请来了画师为她作画,她当时穿着北凉特有的纱裙,是粉红色的,还带着头饰,而这张图上的少女栩栩如生,容貌与她一模一样,是怎么也无法掩饰的。   拓跋焘的声音带了几分怒气:“李未央,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北凉叛贼之女,隐姓埋名竟然冒名顶替尚书家的二女,在我大魏究竟有什么居心?”   “皇上,请您听未央一言。未央承认自己的确是北凉公主,但未央来到大魏,绝非是想做不利于大魏的事。关于当时那件事的实情,未央还有一件事要禀告皇上。”   拓跋焘怒极反笑:“好,你说!我倒要听听,你能够为自己怎么辩护!”   未央徐徐开口,不紧不慢地道:“皇上,当年我父亲为了北凉百姓免于战乱,已经投降,然而李敏峰为了军功却诬陷我父亲谋反,带兵杀进北凉王宫,我的祖母和父亲,皆死在他的剑下。李敏峰私吞银矿,罪行累累,其罪当诛。”   拓跋焘听得她的话,又惊又怒,却有些半信半疑:“李未央,你如何向朕证明,这些话不是你为了脱罪所说的一面之词?还有,当初带兵攻打北凉的,可不止李敏峰一个人。”   未央神色微动,道:“如果是上次,未央还有证据向皇上证明,只可惜证据已经丢失。”   拓跋焘颇为好奇地看着她:“上次?”   “皇上可还记得那日狩猎宴会上的舞女?臣女斗胆,还请皇上恕罪。当日臣女装成舞女,想要向皇上禀报这件事,结果却被人袭击,紧接着就有刺客闯入,场面一时大乱,证据也在混乱中丢失。”未央道。   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人的身影。叱云南,对啊,带兵攻进北凉的,不仅有李敏峰,还有叱云南,是他下令杀尽北凉王室,她怎么能忘了呢?   如今正是扳倒叱云家的好机会,她怎能狠不下心……难道叱云南对她,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让她可以忘记国仇家恨,忘记他才是让她流离失所的罪魁祸首?   说到底,她不过是忘不了当年那个少年罢了。可叱云南早已不是当年的他了,自己究竟在犹豫些什么……未央此时心中一片大乱,她真的不配做这北凉公主,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是这么软弱无用。   “原来那个舞姬就是你,李未央,”拓跋焘审视着她,眼中意味不明,“你胆子可真是大啊,这么长时间来,就活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关于你说的话,朕会彻查此事,在此事未查明之前,你就在牢里待着吧。”   这是要把她囚禁在宫里了。未央轻轻松了一口气。坐牢的滋味并不好受,不过既然拓跋焘没杀她,那么这件事就还有余地,等拓跋焘查出事情的真相,大概会放了她。   只是如果查出来了,叱云南会怎么样呢……   尽管她知道,自己这样想是对不起北凉百姓,对不起父皇和祖母,更不配当北凉公主。可就算这样,她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心。   未央被人带到大牢里,打开牢门关了进去。   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有房顶因破败而滴滴答答的漏水声。   未央环顾四周,这间牢房里只有一个干草垫子,一张桌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看来她睡觉只能躺在干草上了。未央苦笑,自己真是没用。她还是没能为父皇正名,为北凉报仇。这一年来,她已经改变了太多,从天真无忧的公主,到时时刻刻小心谨慎的李未央。对于一个人来说,这已经是不小的改变,可对于她来讲远远不够。她没有手段去算计敌人,没有能力步步为营。她真的很恨自己是那么弱,那么不堪一击!   未央颓然地坐在干草垫子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外面。   与此同时。   叱云玥正与人下棋,落下一子,微笑着道:“你输了。”   对面的女子明眸皓齿,一袭蓝衣,她看了一眼棋盘,甜甜笑道:“果然是姐姐棋技更胜一筹,常茹佩服不已。”   叱云玥双手轻抚棋盘:“妹妹承让了。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妹妹是怎么发现,李未央就是北凉公主的?”   李常茹执起白子,放在手中把玩着:“这个么,我偶然发现了北凉公主的画像,发现北凉公主的手上有一个红色胎记,而二姐手上也有。容貌又是如出一辙,自然就知道了。”   “那画像呢?”   “画像?许是已经到了皇上的手里。”常茹漫不经心地道。   “妹妹真是好手段。不过,听说你和她关系很好,为何要害她?”叱云玥问。   “关系好?自从南安王对她另眼相看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做不成好姐妹了。”常茹讽刺一笑。   “原来如此。”叱云玥心中暗暗庆幸,幸亏她和李常茹没成为敌人,不然,她还真不一定能算计的了她。   “北凉余孽……是要死罪的吧。”常茹抿着嘴笑道,“姐姐,你我想得到的,别人都无法阻挡……永远。”    ☆、第十三章   在暗无天日的牢里,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未央躺在干草上,终日只能通过房顶上的破洞看到牢外天空的一隅。偶尔她能看见飞鸟排成一行飞过,听见外面狱卒的喝骂。她已经待了很久,却没有任何消息。未央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皇上是否查清了事情的真相,她能做的唯有等待。   这天未央像往常一样抱膝坐在干草上,仰望着天空,忽然从外面进来一个人,正是皇上身边的宗爱。未央急忙迎上去,问道:“中常侍大人,皇上可有什么决定了吗?”   宗爱言语间有些为难:“李姑娘,皇上下旨,去除你安平公主的封号,择日……处斩。”   “什么?处斩?”未央难以置信,这不可能,皇上不会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就将她杀死的!这其中一定出了什么差错。   “中常侍大人……皇上他可曾查清楚了事情的真相?”   “皇上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但你是北凉公主,北凉国已经灭了,皇上说,不能留下你,否则后患无穷。”宗爱道。   这番话疑点很多,未央知道皇上并非滥杀无辜之人,倘若知道了真相,定会放自己自由。可宗爱怎么会有那个胆子,竟敢假传圣旨?   如果真的是皇上下的令……那么自己一定有必死的原因。这原因绝不是因为自己是“北凉余孽”,这外面一定有人要置自己于死地。   未央轻笑,她真的很想知道,是谁在背后如此设计她。北凉公主的画像绝不可能无端落入皇上手里,皇上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将自己处斩。这一切一定是有人在幕后策划。   “我问斩的日子,是什么时候。”未央问道。   “李姑娘,是三天后。”   “三天……这是等不及了啊。”未央冷冷地勾起一抹笑容,宗爱被她的眼神盯的心中发毛。   “李姑娘若是不想死,也不是没有办法。”宗爱忽然道。   “哦?中常侍大人还有办法让未央不死?”未央道。   宗爱低声说:“三天后,姑娘只需装死即可逃过一劫。但三天后,李未央就真的死了。”   未央疑惑道:“李未央死了是何意?大人又是从何得知?”   宗爱颔首,道:“姑娘不妨猜上一猜,三天后便见分晓。咱家就先告退了。”   “中常侍大人慢走。”   宗爱走后,未央站起来,绕着牢房慢慢地走着,她在想,究竟是谁来救她,而宗爱……究竟是什么人?   也许是敏德,但敏德和宗爱怎么会有联系?未央百思不得其解,便不再纠结此事。无论是谁,三天后自见分晓。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   未央早早的醒来,这几日来,她一直过着不分昼夜的生活,透过房顶上的破洞,她看见天已经亮了,今天就是她被“处斩”的日子了。   横竖也睡不着了,不如想想接下来的事。未央静静地坐着,眼睛一直盯着门口。忽然她看到,似乎有人走了进来。   来人一身黑衣,穿着斗篷,面容被一张黑色面具遮盖,看不清本来的面目。未央有些诧异,看他身形,竟然颇为眼熟,一定是她认识的人……这人究竟是谁?   “大人,已经准备好替换的人了。”门外有人道。   那黑衣人淡淡吩咐道:“在门口守着。等我离开了,马上把替换的死囚送进去。”   “是。”   那人走进牢房,蹲下身看着未央,未央与他对视着,透过面具看见了他的眼睛。   这双眼睛……这个声音……   “叱云南?”未央睁大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可能,叱云南怎么会来救她,他们是死敌不是吗?她死了,才是叱云南求之不得的事情吧。   “别出声。”叱云南示意她不要说话,转身看了看门口的人。守门的人对着他点了点头,叱云南抱起未央,向门口走去。   “大人快走,有人来了!”门口的人忽然有些慌张的道。   叱云南神色微微一变,低头对未央道:“你放心,我会救你出去。只是现在,你就先睡会儿吧。”   未央还没来得及答话,便感觉身子一沉,自此就没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未央悠悠醒转。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中,屋子里的陈设虽并不贵重,却是简洁大方,身上盖着温暖的被子,床前放着暖炉,与牢中的阴冷潮湿相比,面前的一切,更像是一场梦境。   头有些疼,未央轻轻揉着太阳穴,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事情。   她真是不敢相信,叱云南竟会来救她。未央的心情很复杂,她发现,自己对叱云南真的恨不起来。她在牢中认出他的那一刻,心中不仅仅是安心,竟还有一丝欣喜。这份欣喜从何而来,是她一直想回避的一个问题。   不过,她现在在哪里……   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丫环走进来,见她醒了,急忙上前道:“姑娘醒了?奴婢这就去禀告将军。”   未央叫住她:“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回姑娘,这里……是叱云府啊。姑娘不知道吗?”丫环道。   未央一怔。叱云府……叱云南将她带进了叱云府?   “将军。”   未央抬起头,看见叱云南走了进来,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她该怎么说,说她在皇上面前揭发了李敏峰,让皇上彻查此事?说是她一心想要整垮叱云家,为北凉报仇?   “叱云南……我怎么会在这里?外面怎么样了?”未央问他。   叱云南在她床边坐下,好整以暇地道:“找了个死囚替你去死了,你也知道,红罗会易容术,将她易容成了你的模样。至于李未央,早就死了。”   未央忽然明白了当初宗爱所说“李未央真的死了”的含义。她李未央在世人眼中早就死在了刑场上,也只有这样,才能骗过皇上。   “那么我现在是谁?”未央背后微微发凉,她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脸。   叱云南拿给她一面镜子:“你自己看看吧,不必惊讶,只是□□而已。”   未央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手臂一僵。镜子里的人格外陌生,面容称得上清秀却别无特别之处。   “今后你就在叱云府待着吧。你要想活下去就记住,李未央死了。你是红莜,叱云府的丫环。”   未央的手微微颤抖。   她如今已无退路,她没有家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叱云府,以一个全新的身份活下去。她还不能死。   “红莜谢将军相救之恩。”她从容开口,眼神平静。   叱云南看了她半晌,忽然笑得意味深长。叱云南笑起来其实很好看,有一种轻佻与邪气,让人挪不开眼。   “冯心儿……你终究还是落入了我的手中。”   “也只有我。”   未央在叱云府的生活倒是十分清闲。她虽名为将军的侍女,但叱云南从不吩咐她做什么,事实上,也并没什么需要她做的。叱云南不需要什么侍女服侍,毕竟他需要的,是得力的助手和会办事的属下。   未央没什么事做,便帮着打扫房间,收拾屋子。但叱云南的房间从来都是干干净净,而且也不是随便就能进去打扫的。未央有时会在偌大的府中逛逛,偶尔会遇见叱云南。   在第无数次和他巧遇之后,叱云南问她:“你很闲吗?为什么总能看见你在这里闲逛。”   未央老老实实地回答:“奴婢确实没事干。”   叱云南很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也是,那么本将军就给你找点事情做。”叱云南指着自己的屋子,“你去帮本将军收拾房间,收拾不完不准再出来。”   “可是将军的屋子已经很干净了。”未央不明所以。   “本将军刚想起来,屋子里有一些以前的旧东西需要收拾,就在地上。你去把那些东西整理好,等我吩咐你怎么做。”   未央感觉,叱云南纯属没事找事。但她现在是红莜,又怎么能违逆他的话。   “是,奴婢这就去。”未央转身向屋子里走去。   叱云南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离开。   “红莜,我还忘了说,除了收拾屋子,你还要准备晚饭,等本将军回来。”   “……是。”未央咬牙切齿地应道。   开什么玩笑,她又不会做饭!叱云南的晚饭自有专门的厨房做好送去,他竟然要自己给他做饭?   未央推开房门,果然看见地上有一堆旧东西。她蹲下身,开始认认真真地整理。   这些东西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书纸   之类。未央一张张地码好,忽然,在两张泛黄的纸中间,看见了一封信。   未央犹豫许久,还是打开了信。   信上只有两句话:诸事宜皆已准备好,确保行动万无一失。速杀之勿留。   没有落款,倒是有一个红色的图纹,印在信纸的最下面。   未央凝眉思索,这封信是谁寄给叱云南的,以叱云南的作风,又怎么会如此大意地让自己看到,难不成……他是故意让自己看的?想了想,还是不动声色地将信放回了原处。   未央站起来,目光投向书桌上端端正正放着的剑穗。她拿起来,放在手心,轻轻摩挲。这是她送给他的,没想到他还留着。   原本她以为,既然他能狠心到带兵灭了北凉,这剑穗该是早就被他扔掉了吧。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回到那个时候。那时他俩之间还没有国仇家恨,她还可以毫无顾虑地喜欢他。   可是现在,她无法面对自己的情感,她只能选择逃避。   未央目光微冷,放下剑穗,转身出了屋子。   叱云南还说让自己做饭,那就去试试吧。不过做的不好就不能怪她了。   未央来到厨房,开始研究起如何做饭。她并非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可也不代表她会做饭。以前她确实下厨给皇祖母做过饭,皇祖母也夸她做的好吃,但是……回想起当初皇祖母的脸色,就知道皇祖母只是不想伤了她的一片心意。   未央鼻尖泛酸,这世间再也没有人会像祖母那样,永远爱护包容着她了。   未央拿起刀开始切菜。块似乎有点大,不过没关系,能吃就好了。盐好像放多了?咸点应该也挺好吃的。至于蒸米饭什么的,她当然会。水放的有点多,就当……稀饭吃吧。   叱云南,你可别怪我,我尽力了。未央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将饭菜装在盘子里,不知道是不是叱云府的盘子碟子太过华丽漂亮的原因,她做的菜看起来还是很让人有食欲的。   看着自己忙活了一下午的成果,未央还是颇为满意的。端着这些菜,未央走到叱云南房间的门前,敲了敲门。   “进来。”   未央推门而入,见叱云南正神情专注地处理着一些文件,也许是军中的事务。未央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叱云南,他的侧颜极其完美,眼眸中没有平日里的倨傲与戏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认真的表情,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未央忽然想到,叱云南对待家人一定是很关心体贴的,也许他真的不是那么坏。她不想打扰他,便静静地站着。   良久,叱云南抬起头来,见未央还站在旁边,有一点意外。   “怎么不说话?”   “将军在处理军务,红莜不想打扰。”未央道。   叱云南嘴角微微上扬:“倒是学乖了不少。”   未央将托盘放在桌子上,打开盖子,道:“这是将军吩咐红莜做的晚饭。”   叱云南盯着盘中的菜,道:“你还没吃饭?”   “是。”未央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果然听见叱云南说:“那就一起吃吧。”   “……红莜怎敢和将军一起吃饭。”   “无妨,你再拿一双筷子来。”叱云南又恢复了平日的表情,笑得阴险。   未央在他的目光逼视下,只得又拿了一双筷子来,只夹了一口菜,差点就喷了出来。   这是她做的饭?也太难吃了……   看向叱云南,他竟然还能吃下去,虽然表情也是一脸嫌弃。   “将军……不想吃就别吃了,让厨房的人再给您做吧。”未央忍不住说道。   “那么咸,你是想咸死本将军吗?去倒杯水来。”叱云南道。   未央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我还没说什么,你那么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我干什么。”瞥见未央的表情,叱云南道。   “我在想,将军怎么还能吃得下去。”   “……我饿了。再让厨房做太麻烦,何况你做的虽然难吃,但起码可以吃饱。”   今天晚上的叱云南有点不像他了,他居然既没嘲讽自己做的饭,也没有找茬。   “既然这样,那红莜就先告退了,将军慢慢吃。”   叱云南忽然叫住她:“等一下。”   “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叱云南眼眸深深:“小心叱云玥。”   未央一怔,心中竟有几分动容:“红莜知道了,谢将军提醒。”    ☆、第十四章   红罗说,这□□隔几天就要卸下来,否则就会使皮肤变得红肿。红罗在帮她卸□□的时候,往往面无表情,一句话也不想多说,跟叱云南有时候倒是如出一辙。红罗真不愧是跟随叱云南最久的心腹,连他的脾气也学了个十成十。   未央在无数次沉默之后,终于忍不住问:“红罗,你知道不知道,叱云南为什么会将我留在叱云府?”   红罗没好气地道:“不知道。这个你得去问将军,我也不明白将军为什么会救你这个没用的女人。”   未央无言以对,她确实没什么用,甚至对于叱云南来说,她还是一个对叱云家存在着威胁的人。   面具卸下来了,未央终于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对于自己原本的容貌,真是久违了。还没来得及怀念,就听到红罗道:“明天早晨你还是要戴上面具的,所以你今天晚上最好小心点,就待在屋子里吧,别让人看到了。”   红罗走了,未央叹息一声,上床打算睡觉。她现在已经快要习惯叱云府的生活了,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将军,红罗一直想问,您为何要一次次地救李未央?”   灯火通明的书房里,红罗看着桌前正拿着一本兵书读的叱云南,问道。   叱云南放下书看着她,没有说话。   “将军,您这次救她,实在与您之前的作风大相径庭,其实红罗心里早有猜测,只是不愿相信罢了。将军……真的喜欢上了李未央?”红罗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将军为什么会喜欢她。”   叱云南意外地没有赶她走,眼中的神色令她琢磨不透。   “红罗,这是我欠她的,我只是还她罢了。”   “将军欠了她什么?如果是当初灭掉北凉的事情,那么将军早已在悬崖那次就还她了,更何况将军何错之有?将军也是为了叱云家!”   叱云南平静地擦着手中的剑:“红罗,我只有把她放在叱云府才安心。这不仅仅是为了她,也是为了叱云家。”   红罗眼中一亮:“将军是为了盯着她,不让她害叱云家?”   “对了红罗,你盯着点叱云玥,要是她有什么动作,马上告诉我。”叱云南忽然道。   红罗点头:“是,将军。”   待红罗走后,叱云南靠在椅子上,有些疲倦地闭上眼睛。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她的样子。   她的笑容,她做的难吃的饭,她抱膝坐在阴冷潮湿的天牢中的样子,她站在悬崖边上的决绝,还有初见时的那个小女孩,递给他那个剑穗的时候,脸上郑重其事的表情。   “希望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回忆戛然而止,叱云南睁开眼,看着桌前跳动的烛火,明明暗暗,仿佛马上就要熄灭了似的。   “居然还是忘不了你啊,冯心儿。”   次日早晨,未央起了床,戴好面具,又恢复了红莜的脸。她忽然有点想家了,想白芷和君桃,想老夫人和母亲。虽然她们并非真的是她的亲人,可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怎么可能没有感情?未央不敢想象当她们得知自己是北凉公主且被问斩时的心情,她多想回去看看她们。可李未央抑或是北凉公主冯心儿,在世人面前已经死了。她就算回到李府,又能以什么身份回去呢?   她如今是无家可归了。她是红莜,她只能待在叱云府。   门外忽然有人敲门,未央道:“进来吧。”   进来的是一个装束和她差不多的女子,大概也是叱云府中的丫环。不过看她的气场,也不是什么普通的丫环。未央看着她,忽然有点眼熟。她想起来,那日看到的叱云玥身边的丫环,不就是她吗?   那丫环微微一笑道:“你就是红莜吧。我叫红袖,是叱云玥小姐的丫环。我们小姐想要见你。”   未央心下一惊,脸上装出诚惶诚恐的表情:“不知小姐找奴婢做什么?奴婢可是犯了什么错?”   红袖打量了一下她,安慰地笑道:“你不必害怕,小姐只是想找你帮忙做点活而已。”   她心中暗道,这红莜似乎也没什么可疑的,一个普通丫环而已,自家小姐是不是想多了?   未央点点头,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便道:“姐姐,我们走吧。”   自己戴着面具,叱云玥再怎么聪明,也是看不出来的,只要自己的话不露出破绽就好。   红袖带着她东拐西拐,来到了一个小院子里。这院子极其别致幽静,院中假山流水,竹林鸟鸣,竟是如一幅山水画一般。见未央面露欣赏,红袖笑道:“是不是很漂亮?这可都是我家小姐自己设计的呢!”   未央配合地点头:“小姐博学多才,奴婢一直很仰慕小姐。”   红袖面上有几分得意,看她的眼神也多了些友善:“小姐就在里面,你进去吧,不必害怕。”   未央点点头:“多谢姐姐。”便走了进去。   叱云玥正低头作画,握着笔的手柔若无骨,手腕是恰到好处的优美。未央默默地站着,叱云玥抬起头看见她,笑道:“你就是堂哥院里的红莜?你别紧张,我只是想问你几句话。”   未央低眉顺眼地道:“小姐请说。”   叱云玥看了看她,柔声说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在进叱云府之前是做什么的?”   “奴婢是平城乡下赵家庄人氏,家境贫穷,所幸还有一技之长,便被管家买了进来,成为将军的丫环。奴婢刚进府不足半月,很多事还不太熟悉,如果有事情做错了……请小姐责罚。”   未央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慌,将一个胆小的丫环演的十分逼真。这番话没有任何破绽,是当初叱云南告诉过她的。叱云玥显然也没有从这些话中看出什么,便微笑着道:“我怎么会罚你呢?你又没有做错什么。再说了,你可是堂哥院里的人呀。不过堂哥院里这些年来一直没有什么丫环,我有些奇怪罢了。”叱云玥说着,忽然站起来,拿着笔的手状似无意地一甩,未央的袖子上忽然多了一片墨迹。   叱云玥急忙抱歉地道:“本来想说你可以走了,却忘了手里还拿着笔。不小心把你的袖子弄脏了,真是对不起。你等一下,”她拿起旁边的抹布,走上前抓住未央的袖口,想要擦掉墨迹。若是普通的丫环,一定会感激叱云玥,认为她平易近人,是位温和善良的小姐。可未央却是一惊,叱云玥分明就是想趁此机会,看她左臂上的胎记,以此辨认她的身份!   电光火石之间,未央想出了一个主意,虽然也会使叱云玥怀疑,但此时此刻也别无他法了。   未央抢过抹布,跪下道:“小姐恕罪!红莜的手上起了疹子,恐污了小姐的眼,小姐仁慈,但奴婢自己处理就好了。”   叱云玥吃了一惊,心中已有些怀疑,但她也不能直接上前查看,再怎么说她也是叱云府的小姐,如果真的是她想多了,岂不是失了分寸?   顿了顿,叱云玥扶起她,神色如常地笑道:“罢了,我看你这丫头机灵稳重,我很喜欢。不如我找堂哥说说,你来我院里吧,怎么样?”   未央深深低头,她当然是不愿意的,叱云玥居心不良,跟了她无异于落入虎穴。她还没想好如何作答,就听见门外一声轻笑:“堂妹是缺丫环吗?都来要堂哥院里的人了。堂妹怎么不早说,我让人给你院里加几个机灵的便是。这个红莜是我院里的粗使丫头,胆小又不伶俐,堂妹何必要她呢。”   未央悄悄松了口气。叱云南终于来了,他的每次出现……都会让她感到安心。   叱云玥脸上微有尴尬:“堂哥,听说你院里新添了个丫头,玥儿也只是好奇而已。”   叱云南瞥了一眼旁边的未央,对走进来的红罗道:“你去管家那儿要几个机灵点的丫头来,堂妹院里人的确少了点。”红罗应道:“是。”   叱云玥站在那里,心中有些懊恼。她院里的人少,是因为红袖她们都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心腹,根本不需要更多的丫环了。再说,堂哥已经对她有了防备之心,这次让红罗去挑丫环,八成是为了监视她,以后要想做什么就更不容易了。   叱云南云淡风轻地吩咐完,转而向叱云玥道:“堂妹还有什么事吗?没有我就把她带走了,她还得回去给我扫地。”   “堂哥慢走……”叱云玥暗自咬牙,“堂妹还有一句话想说,希望堂哥不要忘了自己是叱云家的人,不要为了某些东西损害家族的利益。”   “堂妹放心,我比任何人都在乎叱云家,这一点,堂妹不必再说。”叱云南说完,便示意未央和他一起离开了。   叱云玥望着他们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狠戾。   “小姐,怎么办?那个红莜……”   “给我好好盯着,这个女人来历不明,看堂哥态度,八成就是李未央,倒是演的一手好戏。若不是来了这么一出,我都要相信她了。我一定要让她的身份败露,她本就是该死之人,绝不能让她毁了我的计划。”叱云玥眯起眼,冷冷地道,“寻个机会,再把她带到我这儿来,我就不信……让她开不了口。”   “是,奴婢明白了。”   叱云南带着未央回到书房中,眼中有几分怒意:“她让你去你就去?你执意不去她也不会把你怎样。若不是红罗告诉我此事,你早就被叱云玥弄死了。”   未央分辨道:“我若不去,叱云玥更会怀疑,她迟早会找机会把我带到她的面前,那时候不是更危险?倒不如趁此机会,打消她的疑虑。”   叱云南逼近她,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未央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你要干什么?”   叱云南的笑极具威胁性:“我既然能把你留在叱云府,自然也不会允许你被她带走。你只管听我的话,别再自作主张,不然就没有下一次了。”   未央已经许久没看见过叱云南这样,仿佛又回到了北凉灭国那天,他骑在马上,脸上带着危险又极具魅惑的笑,手一挥,北凉皇宫便沦为人间地狱。   她几乎快要忘了,他是叱云南啊,手握兵权统率千军的大将军。他要谁死,不过是一眨眼的事。   “我难道一辈子要留在这里吗……”未央语气微微颤抖,“叱云南,你究竟要怎么样?你把我留在叱云府,不止那么简单吧。”   叱云南忽然低头吻住了她,这个吻猝不及防极具侵略性,几乎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他的手钳制着她的后脑,不让她挣脱。未央脑海中一片空白,想挣脱又挣不开,双手徒劳地想把他推开。叱云南今日好像魔怔了似的,眼中带着几分疯狂,就好像要把她彻底地毁灭。过了很久,叱云南才松开了她,未央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胸前,随着胸口的起伏,目光涣散,整个人失魂落魄。   叱云南扶住她的肩,克制住自己心中不断滋长的情动。他开口,言语中还带着方才的魅惑:“冯心儿,你当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留在叱云府?”   他掰着她的肩,强迫她与他目光交汇,一双深邃的眼睛带着魅惑人心的力量。   “因为,今生今世,你都摆脱不了我。”    ☆、第十五章   叱云南独自坐在书房中,手轻轻揉着太阳穴,好让自己清醒一些。方才是他冲动了,不知道怎么就是控制不住。他恨的就是她自作主张之后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的模样,每次她这样,他就想给她一个教训,好让她记住。   “将军。”下属送来了一封信,“这是南安王给您的。”   “南安王?”叱云南用手撑着头,招手道,“拿过来吧。”   下属将信递给他,叱云南打开信,只看了一眼,眼神忽然变得阴郁。下属壮着胆子问道:“将军……信上可是说了什么?”   叱云南将信纸狠狠拍在桌子上,冷哼:“马太守的奏章在拓跋余那里。”   下属一惊:“所以,南安王是以此作为要挟,想得到将军的支持?”   “是啊,不过……倒也正好将计就计了。”叱云南指关节轻轻敲打着桌面,道,“拓跋余此人不容小觑,不如先假意效忠于他,再做打算。”   “那么,将军是想和南安王合作了?”下属问道。   “这些年来,皇上是越来越容不下叱云家了。”叱云南嘲讽地笑了笑,“叱云家当初为北魏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却因势大引得皇上忌惮。皇上一心想要打压叱云家,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但只要有我叱云南在的一天,就不会让叱云家覆灭,终有一天……叱云家会站在世间的最高处。”   下属震惊地抬头:“将军是想先助南安王夺帝位,然后……取而代之?”   “有些事……不需要说出来。”叱云南将信收好,对下属道,“你去告诉南安王,叱云家誓死效忠殿下。”   下属领命而去。叱云南坐在那里,久久不语。   他本无意帝位,可皇上步步紧逼,如果他不争,叱云家势必会覆灭。   他并不想做那个叛臣贼子,可他更不愿让叱云家没落,让家人颠沛流离。   有些事情是他也无可奈何的,一如对李未央的感情,一如他不得不扛起的家族重担。   他不是不会累,只是现在还没到休息的时候。   南安王府。   “知道了,你退下吧。”拓跋余对前来复命的属下道。   属下离开了,一旁的常茹微笑着为他斟了一杯茶:“不愧是殿下。这样,我们就多了叱云家这个助力,高阳王绝对不会是殿下的对手。”   拓跋余却转而问她:“你真的认为,叱云南会那么容易投靠本王?叱云南此人志不在小,此番答应,也一定是有自己的打算。”   常茹拿起笔,在纸上勾了一个圈:“殿下有写着他罪状的奏章,叱云南就算有自己的主意,也不敢忤逆殿下。他就好比在这个圈子里,殿下不让他出来,他就出不来。”   拓跋余意味深长地笑道:“但愿如此。叱云南就如同猛虎,倘若拼死一搏,未必就跳不出这个圈子。我可得提防着他有一天跳出来,咬断我的喉咙。”   “那么……就在他跳出来之前,拔掉他的牙,剪掉他的利爪,让他成为一只乖顺的猫儿。”常茹柔柔地说着,眸中却有着和拓跋余一样的狠绝,“无论如何,常茹都会一直支持着殿下,誓死追随殿下。”   “得卿若此,夫复何求。”拓跋余微笑着看着她,“常茹,天色不早,你也该回去了。”   “那常茹就先走了,殿下早些休息。”常茹甜甜一笑,起身离开。   自从发生了那天的事情之后,未央就失去了随便进出院子的机会。她终日待在屋子里,看书打发时间。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不免有些无聊。隔几天红罗就会来为她摘掉面具,每当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又恢复了以前的容貌,未央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装别人太累了,尤其是装一个陌生的小丫环,对主子总要唯唯诺诺,缩手缩脚,很不习惯。   红罗跟她倒是渐渐熟悉了,少了之前的敌意,有时也会跟她说上一两句话。未央知道红罗喜欢叱云南,也正是因此——她们之间总是有些隔阂的,隔阂究竟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叱云南这些日子似乎很忙,极少来看她。自那日的一吻过后,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他就当是冲动了一回,她也就当是自己鬼迷了心窍。   这日未央正在屋里坐着,门外有个丫环忽然来报,叱云南要见她,正在书房等她。未央有些奇怪,叱云南不是不让她出去吗,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存着警惕之心,便没有出去。不料那丫环却拿出剑穗来,正是她送给叱云南的那个。如此看来是真的了,也不知道他又要找她做什么。未央便跟着走出屋子,不料刚走到半路,忽然感到脖子后面一凉,之后便没了意识。   醒来时,未央发现自己正被绑在一棵柱子上,周围一片漆黑。   未央并没有惊慌,倒是冷静地分析了一下。她被带到陌生的地方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次又是谁下的手?还是假借叱云南的名义。可那剑穗确实是叱云南时常带着的无疑,果然还是她太过轻信他人了。   这叱云府,想绑她的也没别人了。   未央摸摸脸上的面具。还好,面具还在。不知道叱云玥这次又想干什么,上次的事已经让她怀疑了……   未央忽然觉得,叱云南把自己留在叱云府根本就是一个错误。她只会不断地给他找事,像个没用还不断惹麻烦的小孩。   门被推开了,借着月光,未央看见一个身影走进屋子。原来已经晚上了,自己竟昏迷了那么久。走进来的人身形窈窕,面容清丽,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可纵是如此,却掩不住眼中含着的戾气。   未央看着她,总觉得今晚的叱云玥有些不一样。   叱云玥径直走到未央的面前,坐在椅子上,随行的丫环点起了灯,屋子里一下子亮了起来。   叱云玥冷冷地笑:“你今天逃不掉了。”   “奴婢不懂小姐的意思……”   “李未央,你不必再装。”叱云玥一反常态地咄咄逼人,“你这只不过是易容之术,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早该死了,能活到今天也是你的造化,可惜……我今天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这间屋子。”   未央见她如此,也不再装下去。以叱云玥的手段,有的是办法证明她是李未央而不是红莜。沉默了一会儿,未央道:“叱云小姐今日把我绑到这里,是要怎么样?”   “杀你。”叱云玥索性不再掩饰。“你坏了我的好事,一而再再而三地打乱我的计划,我叱云玥绝不会允许你继续活着。”   未央反倒笑了起来:“叱云小姐似乎有点冲动,我在世人面前不过一个已死之人,杀了我对你不仅没有好处,反而会惹得你堂哥对你的怀疑。未央不知哪里威胁到了小姐,让小姐想要置未央于死地?”   叱云玥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中是让人望而生畏的残忍:“我本想成为叱云少夫人,可却因为你的出现,堂哥迟迟不愿娶亲,为什么?他是叱云家唯一的嫡系子孙,不管他喜欢谁,他应该娶的只能是我!只有我是他最合适的助力,我们各取所需。可你不过一个亡国公主,你何德何能?“   未央冷眼看着她,叱云玥终于原形毕露,现在这个疯狂又阴狠的人,才是真正的她吧。所谓温柔善良,都是她平日里装出来的。   “叱云小姐,你真是不了解你堂哥。”未央缓缓开口,“他将叱云家看得比生命还重,倘若娶你对叱云家有利,恐怕他会毫不犹豫地娶你。只是,叱云小姐你是否真的像自己所说的那样,一心为了叱云家着想吗?还是说……在你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最重要?”   “我……”叱云玥狠狠地盯着她,脑海里浮现出多年前那个一无所有的自己。她并非叱云家的血脉,本为孤女,因为善于揣测人心的本事,被叱云旭收为养女加以利用。多年来她步步艰难,苦心经营,才有了今天的一切。这其中的艰辛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如今她马上就可以成为叱云少夫人,掌管大权,偏偏被这个李未央夺了去,她怎能甘心,怎能不恨?   “我就是为了自己又怎样?人不为己 ,天诛地灭。”叱云玥阴冷地笑着,拿起一旁的鞭子,“我叱云玥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今日更不会放过你!”说着,便向未央狠狠抽去。   叱云玥这一下是使足了力气,未央身上钻心的疼,忍不住叫出声。叱云玥似乎很欣赏她这样的表情,美丽的脸上有一种病态的得意。未央心道,今日的叱云玥真的不太正常,就好像疯了一样,自己越是叫出声,她越是高兴。难道叱云玥真的是个心理变态?   想到此处,未央便忍住了不出声,身上被鞭子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很快就变得麻木没有知觉。未央迷迷糊糊地想,倘若她就这样被打死了,叱云南会不会难过?她死后若是见到父皇祖母,他们会不会骂她没用?   叱云玥见她没了声息,便吩咐一旁的丫环道:“拿水来!”丫环端来一盆冷水,叱云玥劈头便浇在未央的脸上。此时仍是冬天,未央冻得发抖,神志又清醒了些。忽然手上传来刺痛,未央努力睁开眼一看,见那丫环正将针扎入她的指尖。十指连心,未央整个人都疼的蜷缩起来,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忍不住痛呼起来。   “叱云玥……你想杀我……为何不干脆给我个痛快?你这样折磨我……当心被人发现你的诡计,到时候……你也逃不了。”   “放心吧,我这个地方,即使是堂哥也发现不了呢。”叱云玥清泠泠地笑起来,声音还是那样好听,“你死了,尸体会慢慢腐烂,没有人能够发现,你就在这里,好好享受死亡的滋味吧。”   “叱云玥,你这个疯子!”未央用尽力气,仇恨地盯着她,“你我不过几面之缘,你竟用如此狠毒的办法,你不得好死!”   “哈哈哈哈,我不得好死?你说对了,”叱云玥缓缓逼近她,长长的指甲划过她的脸颊,“不过,在我不得好死之前,你先去地府帮我探探路吧。”她转身,冷冷吩咐,“差不多了,给她个痛快吧。”   丫环拿起一块手掌大的石头,对着未央狠狠砸下去。   那一瞬间,未央忽然感受不到恐惧。也许是因为面临生死的次数太多了,她早已习惯了,早在悬崖那一刻,早在天牢那一次,甚至是北凉被灭的那一晚……她早该死了不是吗?活到现在,已是老天垂青。   她想到了叱云南,此时她多么希望再看他一眼,虽然这个念头很奇怪,她临死前最想见的,竟是她的仇人。可她忽然很想念他,如果他在这里……就好了。   额头上传来一阵剧痛,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她仿佛看见有人踹开了房门,喊着她的名字。   “冯心儿!”   是错觉吧……自己……要死了啊。她感觉自己的身子摇摇欲坠,眼前彻底黑了,她在一片黑暗中挣扎着,终于没有了知觉。    ☆、第十六章   (此章由于女主特殊情况,为叱云南视角)   醒来的时候,伴随着阵阵疼痛,浑身都没有力气。头疼的最厉害,似乎忘记了很多事,只记得那个女子阴冷又狠绝的神色,还有高高举起的石头。   “将军,她似乎醒了。”身边有个声音道。她浑浑噩噩,将军?将军是谁……   叱云南一下子睁开眼睛,看向床上静静躺着的她。她头上被绷带缠着的地方隐隐渗出血来,脸因为失血过多变得苍白。心仿佛被剐了一般,他坐到床边,声音喑哑:“感觉好些了吗?”   她却带着惊奇的神情道:“请问……公子是?”   叱云南一愣,问旁边的太医道:“她……这是怎么了?”   太医行礼道:“将军,姑娘的头部受到重创,记忆力可能会有缺失……恕在下无能为力。姑娘伤势过重,能救过来,已是姑娘福大命大了。”   叱云南听了沉默许久,挥手道:“你下去吧。”   太医收好东西,拜了一拜,便离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叱云南看着身边的女子询问的目光,忽然笑了笑。   “你叫冯心儿,是我叱云南的妻。”   既然你失忆了……那么,我们便重新开始。   让我们回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这一次,我是叱云南,你是冯心儿。我不再是灭了你国家的将军,你也不是背负着仇恨的亡国公主。   就这一次,今后我不会再骗你,不会再负你。   她的眼睛忽的瞪大,似乎难以置信。良久,一抹红晕染上她的脸,让她苍白的脸色多了一些红润。   “是吗?怪不得见你有些亲切,我都忘记了。对不起。”她有些紧张地抓着衣角,“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是你救了我吗?”   “……是。”   “那个女子是谁?她为什么那么恨我,恨到要杀我?”她不解的问,眉目中有一丝怒气。“我只记得她拿一块石头砸向我。”   “你想杀她吗。”   “想。”她虽然什么都记不得了,唯独还记得那个女子的长相和动作,还有她的眼神。她虽然不明白那个女子为什么要杀她,可那种濒死的感觉,她再也不想经历了……如果她再次见到那个要杀她的人,她绝对不会放过她。   “那好,给你留着。”叱云南目光不曾移开她半分。   “你刚才说,你是我的夫君?”她有些不知所措地道,“怎么办,我真的记不清了,但一见到你……想必失忆前,你是我很重要的人吧。”   很重要的人……竟是这样?你的心里,原来还是有我的位置的么。   只是若你醒来,发现我仍是你的仇人,一定会很失望吧。   我私心希望你永远不要记起来,可又不能这样骗你一辈子。   叱云南久久注视着她,她忽然微笑着道:“怎么一直盯着我看,看不够似的?如果你真的是我夫君……那么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她这样温柔又俏皮的样子,让他有些不习惯。以前她在他面前,永远一身是刺,永远防备,不曾有过这样的温柔。   想到此处,他的目光也难得柔和了下来。   轻轻为她掖好被子。“夫人好好休息吧,我一会儿再来看你。”   她躺在床上对他笑着。那一笑让他的心都为之柔和,也只有她,能如此吸引了他的全部目光。   走出房门,红罗正在外面守着。   “去把她的面具卸了吧,今后不必带着了。”   “将军……?”   “叱云玥已经知道了,再掩饰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他淡淡吩咐。   “那叱云玥,将军打算如何处理?”   他道:“留给她。”   “叱云玥就算再罪大恶极,终归还是叱云家的人。将军这样做真的行吗?”   “她自作孽不可活。没了她,叱云家也不会怎么样。而且我叱云南的夫人,只有这么一个。”他无情地说着。   红罗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将军三思。”   “我意已决。”   自那日,他便常常去看她。她渐渐能坐起身来,他让她倚着自己,将手中的粥一勺勺喂给她。许是失去了记忆的原因,她的眼神往往有些空洞,唯有看着他的时候是带着笑的。   终于有一天,她唤他夫君。“春天了,院子里的花都开了,我想出去看看。”   他的脸上带着自己都没发觉的宠溺:“好。但不能太久,现在天还太冷。”   “知道了。”她一下子喜笑颜开,像个孩子:“也许我出去看看,就会记起什么来。”   他忽然沉默。他知道,她迟早会想起来这一切。   但他还是扶着她出去了。她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夹袄,整个人被裹的严严实实,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我这样是不是很傻?”   “我看着很好。”他答。   虽是初春,院子里的花已经开了不少,姹紫嫣红的令人挪不开眼。杨柳依依,啼莺舞燕,一派□□。冬天终于是过去了。期间发生了太多的事,这个冬天显得格外漫长。   她走到院中那株月季花前,拿起一支轻轻的嗅。此时微风轻拂,她的发丝随风飘扬,院子里格外的静,美得像一幅画。他屏气凝神,静静地看着她,仿佛要将此刻的美好牢牢记在心中。   “夫君……”她喊他。   他走过去,见她笑吟吟地道:“我好像想起来了一点。”   他竟一下子紧张起来:“你想起来什么了?”   她仍是笑容满面,似乎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之中:“我想起来很久以前,那个时候我还很小,也是这样一个院子,也有这样的月季花。那时候我好像很开心,不过,那是哪儿呢?”她微微皱眉,“为什么……想不起来了……”   他知道她说的是北凉,如今的凉州。他不忍心告诉她,她记忆中的那个地方已经不在了。   “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他轻轻执起她的手。   她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忧郁:“只能这样了。”   “回去吧,别冻着。”他道。   她乖巧地跟着他回去,一语不发。   过了些日子,她能下床自己走动了。不过她每天都心情郁郁,十分烦躁。她常说,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知道,虽然没有了记忆,但一个人骨子里的性格却是不会变的。聪慧坚强如她,怎么会接受自己现在一无所知的样子。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让她想起来,即使她恢复了记忆之后会恨他,不再这么听话温柔,更不会再叫他夫君。   毕竟,不恨叱云南的李未央,还是李未央吗?她注定是要惊才绝艳,注定要亲手向曾经伤害过她的人报仇。他做不到让她一直这样下去,因为他很明白,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夫人,”他不知道这个称呼还能维持多久,“过几日我带你去看灯吧。你以前最爱看孔明灯,说不定能记起什么来。”   她笑逐言开:“好啊,等我记起来,夫君你就不用这样天天照顾着我了。等我记起来,咱们就好好的过日子,我会对夫君你很好很好。”   他苦笑。等她记起来,他们……就不会这样了。他多想就这样一直下去,哪怕只是一个梦。   他命人准备了花灯。   那天晚上,他带着她来到院子里。她似乎看出了今晚的他话很少,便小心翼翼地问:“夫君,你怎么了?”   他看向她,她一双明亮的眸子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动人:“如果你想起来了,发现我骗了你,你会不会很恨我?”   她奇怪地道:“夫君怎会骗我?我相信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恨夫君。”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灯吧。”   孔明灯慢慢升上天空,这是他第四次看见这样的情景。第一次是母亲带他看的,第二次是她为他准备的,第三次便是北凉灭国那晚。   她专注地看着,若有所思。   他无心看灯,心中有些压抑。   “想起什么没有?”他问她。   “我……”她努力回忆着,眼中有泪光闪烁,“为什么我看见这样的情景,会很难过。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关于……”她想了很久,忽然捂着头蹲下来,“我要回去。”   他急忙扶起她:“好,我们回去。”    ☆、第十七章   “夫君……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我头很疼。”   叱云南放开她的手:“好,有事就叫我。我就在外面。”随后便转身离开,他没有回头,他怕自己会后悔,后悔让她记起来。   未央头痛欲裂,脑海中有千万个声音在叫嚣,似乎有很多很多记忆在涌上来,却杂乱无章,分不清究竟是什么。   “心儿,你是北凉唯一的血脉……你一定要活下去……”   苍凉悲切的声音在未央脑海中回荡,她模模糊糊地想起一张慈祥的面容,一遍一遍地反复说着这句话,字字泣血。   “李未央,你不必再装。今日,你逃不掉了。”又是一个阴冷的声音。   她究竟是谁……是心儿,还是李未央?   “叱云南……”未央抱着头,喃喃念出这个名字。   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为什么她会对这个名字那么恨,又那么在意?   “北凉王室,意图谋反……剿杀叛贼,一个不留!”   脑海中忽然闪过这个片段。那高高骑在马上的少年将军俊美绝伦,风华无双,脸上带着不可一世的倨傲。他手中的剑一滴滴   地滴着血,在马旁的空地上留下了一滩血迹。他下马,步步踏血,越过台阶,走进北凉的王宫。   她的……家。   她终于想起来了。她是冯心儿,她是北凉的公主啊。而他,是灭了她的国的北魏大将军。   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他要骗自己,骗她说他是他的夫君……   未央怔然,双目空洞地望着紧紧闭着的门,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她已经习惯了有他的日子,她还说过,等她恢复了记忆,便和他好好的过一辈子。可是醒来后,她却发现原来这些日子里她的依靠,她口口声声唤着的夫君,竟是她的灭国仇人。   她怎么可能不难过。她恨他,却也离不开他。   回想起往日种种,是那么荒唐可笑,原来她所谓的幸福,不过是镜花水月梦一场。   她忽然笑起来,笑得不能自已,笑得泪流不止。终于她停住了笑,眼眸渐渐变得冷漠而尖锐。   她想起自己之所以会这样,是拜谁所赐。   叱云玥啊。   而害她如此的人,竟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未央轻轻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恨意。此时她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出去,离开这里。   尽管这里曾给了她这么多的温暖。可在想起来一切之后,她又怎能像个懦夫般继续躲在这里?   叱云南……就在外面吧。可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未央推开门,她看见叱云南正站在门外。   “我要离开这里。”她轻声说着,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决绝。   叱云南的神色并不惊讶,似乎早有预料。他看着她,带了一丝笑,只是那笑容格外悲凉。未央别过脸不再看他:“叱云玥呢?”   “在别院。”他淡淡开口。   “那好,我去看看她。”未央微微一笑,往别院走去,叱云南并没有阻拦。   “冯心儿,不管你走到哪里,你都逃不掉的。”   “是吗?将军,冯心儿已死,我是李未央。”她讽刺一笑。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喜欢叫她冯心儿,也只有他一人会这样叫她。   叱云玥如今被软禁在别院,身边的下人都被遣走了。未央轻轻松松就进了屋子,来到叱云玥的面前。   多日不见,叱云玥依旧是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虽日渐消瘦,气势却丝毫不减。见李未央进来,叱云玥先是惊讶,而后冷冷开口:“你果然还活着。”   未央笑吟吟地道:“让姐姐失望了。”   “怎么,来杀我?”叱云玥笑着道,“你不过是仗着堂哥给你的权力,李未央,你也就这点能耐。”   未央并不生气:“你说的对,我的确是靠他给我的特权。这样杀了你也没什么意思,所以,今天我不杀你。”她挽着笑容,凑近叱云玥,“终有一天,我要亲自让你尝尝死亡的滋味。”   “你要怎么样?”叱云玥狠狠地看着她,“错过了今天这个机会,你可就杀不了我了。”   “机会是靠人自己创造的,怎么会没有呢?”未央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脸,“多好看的脸啊,当初就是因为姐姐这张脸,我都快被你骗了啊。”   “姐姐这张好看的脸留着,还能骗多少人呢?”   未央说着,手忽然一用力,狠狠划下去。叱云玥白皙美丽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道血痕,血珠渗出来。叱云玥又惊又怒,跳起来想要打她,却被未央堪堪躲了过去。叱云玥手段再厉害,却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小姐。若是单纯面对面的的对峙,根本就占不了上风。   “姐姐那么生气干什么?妹妹不过讨还一点利息罢了。”未央轻描淡写地笑着,“姐姐好好休息吧,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告辞了。”   未央径直来到叱云府的门前,门口的侍卫拦住了她:“站住!”   “让她走。”未央听出这声音是叱云南的,这让她有些意外。她不敢再看他,生怕自己会后悔。未央一步步走出叱云府,克制住自己想回头的欲望。   身后是他的声音:“李未央,我既然放你走,自然也有办法让你回来。终有一天你还会回来的。”   “那我们不妨打个赌。”未央忍住眼泪,冷冷地道,“就赌我会不会再回来。”   “若是你输了,就一辈子留在这里。”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带着不可一世的倨傲。   “我不会输的。因为我再也不会任人宰割。”未央嘴边扬起一抹凉薄的笑意。   她受够了被人陷害被人威胁的生活,之前是她没用,可今后她再也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害她的,她会千倍奉还;   伤她的,她就要那个人比她痛苦一万倍。   叱云玥,你等着。终有一天,我会亲手撕下你的美人皮。   是夜。   平城一贯热闹的夜市上也已经安静了下来,此时已是午夜时分,家家户户皆闭门熄灯,街道上空无一人,月色朦胧暗淡,平添几分诡谲之气。   一个蒙着黑色面纱的女子走在街上,拐了几个弯,来到一户宅子前。   她先是四处看了看,见没有人来,便倚在墙上,静静地等待着。   大门里走出来一个丫环模样的少女,看见她靠在墙上,先是站住了,犹犹豫豫地问了一句:“你是?”   “白芷,是我。”女子将面纱拉下来一点,又迅速遮上。白芷却是听出了她的声音,   激动的不能自已,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她跑到女子跟前,抓住她的袖子道:“小姐……真的是小姐!小姐还活着……”   “白芷,跟我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李未央轻声说着,拉起白芷就走。直到到了一个僻静的小巷,才拉下面纱。白芷看着久别重逢的自家小姐,忍不住又哭着道:“小姐,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自从小姐被处以斩刑那天,奴婢就被尚书大人赶出了李府,奴婢身无分文,只得寻了一户人家洗衣谋生。这些日子,奴婢终日以泪洗面,恨自己没用,没能保护小姐……”   “白芷,你何必自责,这些事情,你也没有办法改变,是我自己没用。况且是我连累了你,倘若你当初服侍的是李长乐,是常茹,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小姐待白芷恩重如山,白芷这一生只忠于小姐一人。换作其他几位小姐,绝不会像小姐这样对白芷那么好。”白芷道。   “那么白芷,你可愿跟我走?”未央看着她,“我会慢慢告诉你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可是小姐,我们去哪儿?”白芷有些迷茫的问,“小姐在世人眼中已是一个死去之人,尚书府我们是回不去了。”   “跟我来。”未央微微一笑。   此时叱云府。   书房里的灯彻夜未熄,叱云南看着一封又一封的书信,有些烦躁。今晚的他心不在焉,根本无心处理这些事情。红罗端来的粥他也一勺未动,早就凉了个透。   “将军,你已经坐在这里两个时辰了。”红罗道,“将军就是心情再不好,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红罗,你觉得我应该放她走吗?”叱云南闭上眼,须臾再睁开,已恢复平日的冷峻。   “将军若是真心喜欢她,为何不留下她?您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她凭什么就这样一走了之?李未央未免太不懂感恩了。”红罗的脸上隐隐有些愤恨。   “拓跋余最近已经有动作了,先是联合了皇上身边的宗爱,又是处处针对高阳王,他是有意要篡位了。此时正是关键时刻,我让她走,也是不想让她卷进来。”叱云南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信,“拓跋余要我五日后带兵逼宫,助他夺位。”   “将军,拓跋余此人不可信,将军助他夺了帝位,他未必不会过河拆桥。”红罗道。   “与虎谋皮,自然是有一定危险的。拓跋余之所以能威胁我,不过是因为那奏章,如今他已有谋反之心,如果我先发制人……那么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红罗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希望将军好好的,此次行动九死一生,将军一定要保重。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将军何必要夺那个位置?”   “我不争那个位置,叱云家就不能保全,是他们一步步紧逼,容不下叱云家。”叱云南冷冷一笑,“可叹我祖父为拓跋氏鞠躬尽瘁了一辈子,最后更是为了拓跋氏战死沙场,如今皇上竟是要将叱云家连根拔起。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坐以待毙,横竖都是落个叛臣贼子的恶名,我为何不为叱云家拼一把。”   “待我叱云南君临天下之时……还有什么,是我得不到的呢。” ☆、第十八章   这些日子以来,平城流传着一个奇闻:据说城西出了一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妙心姑娘”,以面纱遮面,据说面纱下有着倾国倾城的容颜。前往拜访的人只要帮她办一件事,便可从她那里得知任何事情的答案。妙心姑娘的名气越来越大,前往拜访的人也络绎不绝。   “小姐,奴婢不明白,你这样抛头露面是为了什么?”白芷问道,“小姐的名气越大,盯着小姐的人也就越多,万一暴露了身份,可就糟了。   “我就是要名扬平城,若是有心人,一定会怀疑我的身份,我抛头露面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蛇出洞。”未央云淡风轻地问,“白芷,最近你可有君桃的消息?”   “自从小姐死的消息传来之后,君桃就不见了,奴婢也不知道她在哪儿。”白芷苦着脸道,“如果君桃在就好了,她会武功,可以保护小姐。”   “白芷,你去把这个挂在院子外面的树上。”未央递给她一个黄色丝巾,若有所思地道,“君桃看见了这个,应该就会回来了。”   “是。”白芷虽然纳闷,但也没有多问。自从和小姐重逢之后,小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的小姐虽然聪慧,却少了一丝果敢,而现在,她完全不懂小姐做事的用意了。她知道小姐经历了很多事,也知道了小姐的真实身份,原来小姐一个人背负了这么多的东西……   在某一天的夜里,城西的汀兰院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白天前来拜访妙心姑娘的人群早已散去,汀兰院大门紧闭。一个黑衣人警惕地四处张望,翻上墙头进了院子。他一路摸黑来到了一扇门前,门里面黑漆漆的,隐约可见一女子面朝里躺着,正在熟睡。黑衣人冷酷一笑,破门而入,手中长剑直接贯穿了那女子的咽喉!   任务完成,他正要擦拭剑上的血迹,却惊恐地发现,剑上并没有血。仔细一瞧,躺在那儿的哪里是个女子,分明是一个人偶,穿上了女子的衣服!   黑衣人大惊失色,转身就要逃走。说时迟那时快,屋内灯忽然大亮,一阵风呼啸而过,待他反应过来,脖子上已是多了一柄长剑。   “啧,果然有人想要杀我啊。”一个女声传来,只见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身穿水蓝色罗裙,水芙色纱带曼佻腰际。微含着笑意,正拍着手走来。   黑衣人见任务失败,扬了扬脖子便要服毒自尽,李未央却是注意到了她这个动作,厉声说道:“君桃,他要服毒,拦住他!”   黑衣人只觉下巴一疼,竟是被这个叫君桃的侍女卸了下巴,塞进一块布。这下他既不能服毒,也不能咬舌自尽,真正是求死不得了。他心中暗暗叫苦,主子让他来刺杀这妙心姑娘,谁能想到她身边竟有一个会武功的侍女?她又是如何得知会有人来刺杀的?   未央走到他面前,冷声道:“谁派你来的?你说了我便给你个痛快。”   黑衣人一声不吭。未央冷笑道:“也是,你不愿开口,我便帮你开口吧。君桃,拿东西来。”   君桃点点头,拿来了一个钢针板来。未央微笑道:“知道你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刺客,什么鞭子火钳烙铁夹棍啊什么的你也都见过,未免有些无趣。你看这个东西可合你心意?”   黑衣人暗骂,面前的女子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却是格外狠毒。这钢针板看上去远比鞭子火钳等刑具骇人得多,人踩上去,脚底便会被洞穿,血腥异常。未央示意君桃:“让他上去吧。”   那刺客被逼着踩上去,只一脚,足底便鲜血淋漓。这种疼痛绝非一般人可以承受,饶是他身经百炼,也无法忍住叫出了声。   一脚又一脚,钢板上早已布满了鲜血,他的脚也惨不忍睹。白芷看不下去,转过了身,有些心悸。小姐怎么变得这样心狠?从前的小姐对这样的场景是完全看不下去的,更别提亲自下手了。   白芷不知道,未央经过多次遭人陷害,生死一线,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无忧无虑拥有一颗赤子之心的北凉公主了。以前的冯心儿可以怜悯他人,优柔寡断,可现在的李未央,却完完全全是为了复仇而活着,倘若她不多留个心眼,那么今天死在刺客剑下的就是她自己了。   黑衣人痛得几乎站不住,口中仍骂着:“死娘们儿,你有种就别来阴的招,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告诉你?我可不是受点刑就能供出一切的人!”   “住口,敢对小姐无礼!”君桃一巴掌扇过去,未央并不生气,反而淡淡地道:“我向来不信有人是开不了口的,看来是这样还不够让你满意啊。君桃,事到如今只好拿出大招了。”   君桃会意,转身进了内室,不一会儿拿出一件东西来,放在地上摊开。这一摊开,不仅是黑衣人,连带着白芷也大惊失色,腿一软便跌坐在地上。只见屋子中间的空地上,赫然摆着一张皮,是人的皮,上面还带着血迹,竟像是刚剥下来不久的。未央静静地道:“我听说过一个法子,就是在人脑门上划开一个十字口子,灌入水银,由于水银沉,会带着人的皮一起下坠,这样剥下来的皮最是完整。可惜我没有见识过这样的情景,你说今日在你身上试验一下如何呢?反正你也不打算招了,不如让我长长见识吧。”说着挥了挥手,黑衣人便感觉自己的脑门上微凉,似有剑轻轻划过,紧接着一阵剧痛,又似乎有东西被灌了进来。那张皮在他眼前,触目惊心,他再也承受不住,口中大喊:“我招!我招!不要灌,是李常茹,是李常茹……”   未央让君桃停住了手,眼中闪过一丝悲凉,稍纵即逝。   “果然是三妹么……”她忽然笑了笑,道,“你早说不就不必受这苦了吗?我就说,没有开不了口的人啊。给你个痛快吧。”   君桃的剑刺入黑衣人的胸膛,不一会儿就没了声息。   未央跌坐在椅子上,方才的气势全无,她似乎是自言自语般地说:“君桃,白芷,我这样是不是很可怕?”   “小姐如果不心狠,死的就是小姐,这些人一次次置小姐于死地,他们死不足惜。”君桃道。   “小姐……这皮……当真是从人身上剥下来的吗?”白芷颤巍巍地指着那东西,问。   未央轻轻捻着那张皮,道:“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假的,是为了吓他。那剥皮的法子确实是有,以前啊,他们就是这么对待北凉的俘虏的。”   “不过,有一点我倒是想对了,当初我的身份败露,被皇上召进宫,那画像果然和三妹脱不了关系。后来皇上下旨将我处斩,定然也是有人在推波助澜。我的三妹隐藏的可真深。”未央眼神森然地看着黑衣人的尸体,“我本想和她做一辈子的姐妹,她竟联合了叱云玥来害我。为什么呢,常茹?若不是我故意引出这个刺客,只怕我一辈子都不会怀疑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呢。”未央反反复复地说着,眼中有些黯然。   “既然做不成姐妹了……那么账就一起清算了吧。”未央闭了闭眼,轻轻地说。    ☆、第十九章   “你说什么?我派去的人被她杀死了?”南安王府的一间屋子里,李常茹将没喝完的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发出很大的一声脆响。   “是的,尸体被放在了南安王府后院的门口,早上小厮起来开门的时候发现的。”蓉儿小心翼翼地回答。   “简直是欺人太甚……不过李未央竟然知道我在南安王府?”李常茹挑眉道,“她倒是长进了不少,昨天的刺客居然没杀死她,还那么狂妄地向我们示威。”   “不过你可查到是谁救了她?”常茹忽然想起一件事,“当初我差点就要把她弄死了,可临刑前居然会有人救她,真是糟心。”   蓉儿小声说:“有人看见她从叱云府出来,然后就不知所踪,过了几天,城西就忽然多了一个妙心姑娘。”   “叱云府?有意思……”常茹微感意外,“叱云家可是她的仇人啊,叱云南怎么会收留她?看来我这个二姐,真是颇有手段呢,就连殿下,当初也差点被她迷惑了。”   “小姐,她再有手段,南安王殿下心中都只有您,那李未央不过是一粒沙子罢了。如今她已经对我们构不成威胁了,小姐不如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殿下的大事要紧啊!”蓉儿劝道。   “也是,如今还有谁能比得上我在殿下心中的位置呢,”常茹冷冷一笑,“皇上的病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按小姐吩咐的那样做了,宗爱每天献给皇上的药里都放了一点水银,剂量极少,根本验不出来,但如果是长年累月地积攒毒素,人就会有生命危险。”蓉儿道,“皇上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很好,照皇上的意思,是不可能将皇位传给殿下了,他一心想要传位给高阳王,我们再不下手可就晚了。”常茹仍是笑得温柔,她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根本不会想到,她竟有胆量去谋害皇上。   “小姐与南安王联手……皇位一定势在必得。”蓉儿笑道。   常茹志得意满地笑了笑,抬手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备车,我要去见叱云玥。我不要李未央的命,只怕也会有别人要她的命呢。”   叱云府的一间小院里,叱云玥正在抚琴,举手投足间仍一如既往的温润柔和,只是自从被软禁在此之后,她再也没了之前永远胜券在握的气度,取而代之的是眼中越来越多的阴郁。   “常茹小姐来了。”红袖上前道。叱云玥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地道,“迎她进来吧。”   “姐姐都这样了,还有闲情逸致弹琴,这份气度妹妹真是望尘莫及。”常茹一进门,看见正在弹琴的叱云玥,脸上一片惊讶之色。   叱云玥气定神闲地继续抚琴,毫不理会她的话中有话:“妹妹今天来,就是为了找我说这个?”   “当然不是了,我来是想告诉姐姐,李未央就是那个妙心姑娘,如今就居住在汀兰院。”常茹甜甜一笑,“姐姐不是想报仇吗?这可是个好时机啊,如今她孤身一人,又没了叱云大将军护着,姐姐要是杀了她,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叱云玥终于停止了抚琴,打量了她半晌,嘲讽地道:“我知道你派去了刺客刺杀她,这样无异于打草惊蛇,现在李未央已经有了警惕,再加上她身边还有个武功高强的护卫,你当杀她很容易吗?”   “难道姐姐想眼睁睁地看着她好好的活着?”常茹眨了眨眼,“我倒是无所谓,她如今已经威胁不到我了。不过对于姐姐……可就不一样了。”   “我可没打算放过她啊。”叱云玥笑了一笑,“不过我叱云玥绝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我已经想出了一个办法,只不过要妹妹帮忙了,或者说,是让……妹夫?”   “你是说殿下?不可能,我帮你也就算了,无论如何也不能牵扯到殿下。如今正是关键的时候,殿下绝不可因为这些不入流的事情费心。”   “谁说这个忙,就只对于我有好处呢?妹妹放心,这个法子啊,对于殿下也是一个助力。人说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有了这个人,殿下的大事必成。”叱云玥好整以暇地笑着。   “这一次,我要李未央名正言顺地死,绝不会再出差错。”   “听说皇上身边多了一位张天师,能与神灵沟通,皇上对他颇为宠信。”白芷从外面回来,将打探来的消息告诉了未央。   未央挑了挑眉:“天师?这等招摇拐骗的江湖骗子,怎么会入了皇上的眼?”   “这张天师可不是一般的江湖骗子,据说是南安王殿下寻来进献给皇上的,说来也奇怪,这张天师献了几次药,皇上的病渐渐就有好转了,前些天刘贵妃突发急病,命在旦夕,还是张天师作法才治好的。”白芷回想着方才街上行人说的话,一一叙述着。   未央听着听着,却是笑了出来:“哪里有什么通天之术,都是人的把戏,这张天师也是有意思。不过,既然是南安王进献的,说明拓跋余已经要开始行动了。他蛰伏已久,如今终于要开始用行动为自己铺路了。”   “可不是吗?据说张天师明天要在宫中做法,说是有妖星现世,平城有不祥之人,危害国家,危害皇上,也正是因此,皇上才久病不愈。”白芷不屑地哼了一声,“皇上怎么会信这样荒唐的话?”   未央平静无波的眸子里,忽然有了一丝警觉:“白芷,你说什么?平城有不祥之人?”   “是啊,小姐为何这么惊讶?不过是他们疑神疑鬼罢了。”白芷疑惑道。   “不,不会那么简单……这张天师是拓跋余送进宫的人,如果他的目的只是为了给拓跋余铺路,根本就不用整这样一出戏,什么妖星现世,对拓跋余能有什么好处?虽然只是怀疑,但还是警惕些好,白芷,你去查查这位张天师,看看他进宫前,都跟谁有过接触。”未央道。   “是,小姐。”白芷领命而去。未央有些头疼地站起身来,望着院外的蓝天。她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尤其是白天,即使是戴着面纱。   她如同寄居在世间的鬼魅魍魉,只有在晚上,才能出门呼吸一点外面的空气。她无家可归,无名无姓,她李未央,抑或是冯心儿,在这世间早已死去,这种被人世抛弃的感觉,她真的受够了!   她很怀念在叱云府的那段日子,至少在那里,她是红莜,身边至少还有他……不知道叱云南怎么样了。   这个念头一浮现,便如潮水般汹涌,覆水难收。这些日子她已经让自己不再想他,努力让自己的心变得坚硬冷漠,变得坚不可摧。可她辛辛苦苦筑起的心墙,却在那个名字出现的那一刻,便轰然倒塌。   她知道,自己是爱上了他。   无论是谁都可以,可为什么偏偏是他,叱云南!   她绝不会允许自己这样下去,越陷越深。因为风花雪月从来就不属于她这样的人。横亘在他们面前的是国仇,是家恨,这要她如何去接受?   门外院中,花随着风纷纷飘落,落满了一地嫣红。   “小姐,奴婢查到了,果然这张天师进宫前,曾去过叱云府。”   未央握着笔的手微微一凝。似是想起了叱云府中的那个人,随即便平复了心绪。“叱云府?那看来是叱云玥的手笔了,多亏留了个心眼。”   白芷恍然大悟:“小姐的意思是,这张天师是叱云玥借南安王的名义送进宫去的,明日作法,也是为了陷害小姐?”   “正是。如果我不有所行动,大概明天早上,张天师作法时,就会有‘天机’显示出北凉余孽还活着,如今就在平城城西的汀兰院。然后,就会有官兵将我捉拿,带到宫里杀掉,而我至死也不知道自己是被谁害死的。”未央讽刺地笑了笑,“当日我不杀叱云玥,就料定了她一定会有所动作,果然如此。”   “那么小姐,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不如让君桃去杀了他?”   “这是下下策,何况还很危险,这样冒险,完全没有必要。”未央嘴角微扬,“叱云玥此举倒是帮了我,我正愁……如何才能让她死呢。”   “听说张天师家就住在离皇宫不远的府上。”未央若有所思地道,“今夜可能要忙一些了。不过,只有今天晚上辛苦些,明天晚上我才能好好地躺在床上安眠呀。”   四月十六日,皇上在大殿大宴群臣。今日张天师就要作法,并根据符文,找出具有妖星命格之人。场面很是隆重,皇子和大臣齐聚一堂,来观看这场盛大的祭天仪式。   皇上经过张天师的调养,面色红润了许多。也无怪乎他如此信任张天师,人都是这样,当事情无关自己的时候,往往看的十分清楚,而当自己身在局中的时候,却会受人蒙蔽,乃至看不清事实。因为张天师治好了他的病,所以他对于这位能“通神”的天师,再无一丝怀疑。   酒过三巡,祭天仪式也就开始了。   女眷的座位上,叱云玥的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李未央,你等着吧,你活不了几时了。   张天师缓缓走上高台,只见他神情肃然,身着八卦袍,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高台之上早已备好了祭天所用的物品,张天师稳稳站在高台之上,声若洪钟:“我朝自先帝以来,历代皇帝皆精诚敬天,不敢稍有懈怠,如今妖星现世,扰我大魏安宁,圣上安康,究竟是何人,身负妖星命格,妨我大魏江山?”说罢,口中念念有词,白髯随着风飘动,一时气氛十分肃然,众人皆屏气凝神,就连皇上都离了座位,站起身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   只听得张天师大喝一声,手中忽然多了一张符文。   叱云玥唇边的笑意渐深。   张天师朝天拜了几拜:“神灵庇佑,保我大魏江山永世长存!妖星已现,请皇上过目!”   张天师缓缓走下高台,途经之处,在座的大臣们无不伸长了脖子去看,可惜张天师将符文捂得极严,他们根本看不清符文上写的是什么。   张天师径直走到皇上面前,将符文呈给了皇上。皇上将那符文看了一眼,便大怒道:“呵,叱云玥人在哪里?原来你就是身负妖星命格,危害我大魏的人!”   立刻,就有士兵将叱云玥从座位上提了起来,推搡着带到皇上面前。   叱云玥唇边笑意未敛,便被带到皇上跟前,逼着跪下来。任她再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也无法保持平静,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明明那符文上写的是北凉余孽冯心儿,怎么会变成她!怎么可能?   皇上看着她,冷冷开口:“既然你是不详之人,便留你不得。念你本人并没有过错,便先将你关在天牢里,明日一早便处斩吧。”   “不!皇上,臣女怎会是身负不详命格之人,这分明是诬陷!明明是李未央,是那个北凉余孽,她还活着,她还活着!”叱云玥语无伦次地说着。她已经顾不上想事情的前因后果了,死亡的恐惧席卷了她的全身,她只知道,该死的明明是李未央!怎么会是她?   皇上厌恶地看着她:“荒谬!李未央早已被处斩,这符文是朕亲眼看见张天师得来的,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你的名字,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不要再胡搅蛮缠,说些为自己开脱的话!来人,将她关入天牢!”   叱云玥拼命地哭喊着,却挣脱不开士兵的控制,只一会儿便被拖了下去。   宴会上一时鸦雀无声。众人皆暗暗心惊,没想到妖星竟是那名满天下的叱云小姐。可怜了这么一个美人,年纪轻轻便要被处斩,真是令人惋惜!   皇上神色如常地举杯:“大家不必恐慌,妖星已除,众爱卿,干杯!”   方才还龙颜大怒,现在却已经神色如常,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宴会渐渐恢复了平静,一派和谐,丝毫看不出方才的惊心动魄。   “臣等祝皇上龙体安康,大魏繁荣昌盛!“   “张天师当真是神人啊,竟能同天神谈话。”又有一人道。   在众人举杯庆祝之时,只有一人坐在位子上,神色晦暗不明。   常茹握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她不明白,为什么符文上的字会变成叱云玥?她的确不在意叱云玥的性命,但毕竟是合作了这么久的盟友,这事也太邪门了。   如果真的是李未央动的手脚,那么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她了?    ☆、第二十章   天牢里阴冷潮湿,在走廊尽头的一间狭窄牢房里,叱云玥身着囚衣,头发蓬乱,哪里还有半点昔日的绝代风华。她双眼无神地盯着门外,还有几个时辰……几个时辰之后,她就会被处斩。她真的好不甘心!她伪装算计了这么久,她苦苦经营的一切,就这么毁于一旦,她马上就要死去,凭什么?凭什么她叱云玥就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吱呀”一声,牢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身穿牢卫衣服的人,以面纱遮面,看不清面容。叱云玥却是在抬头看见她的瞬间,茫然的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是你!李未央!是你害了我!”   未央面上带着和煦的微笑,缓缓摘下面纱,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拷在地上的叱云玥,一如当初叱云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姐姐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哦,是了,听说姐姐是妖星命格,是不祥之人,皇上才下令杀了你的。”未央檀唇轻启,说出来的话带着凉薄的恨意,“姐姐忘了吗?想出这个法子的人,可是姐姐你呀。”   “李未央,你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叱云玥怒骂,“是你陷害了我,今天该死的本来是你,你一次次地毁了我的计划,你不得好死……”   “心如蛇蝎?”未央细细地品味着这个词,“姐姐当日用鞭子抽我,将针一根根捅入我的手指,最后拿石头砸向我的头的时候,可曾想到会有今日?和姐姐相比,心如蛇蝎这个词,妹妹实在是不敢当呀。”   “不论如何,你挡了我的路,你就该死!”叱云玥的语调已经开始扭曲了。   真是叱云家的理论,谁挡了自己的路,谁就一定要死吗……当初大夫人也是如此,叱云玥也是如此。未央上前一步,脚忽然狠狠踩在她的手上。叱云玥痛呼一声,眼神如利刃般投向未央。   “姐姐心中是这样认为的吗?妹妹受教了。”未央笑得很愉悦,“妹妹也觉得,对于三番五次害我的人,对于挡了我路的人,一定不能放过她。”   说着,未央举起手中的剑,向叱云玥的手指挥下去。顿时鲜血四溅,叱云玥痛叫着,昏了过去。待醒来时,发现自己的右手手指,竟齐根被削了下去,而李未央正蹲在她面前,温柔地笑:“可惜姐姐是皇上下令要处斩的人,我无权决定姐姐的生死。这手指算是姐姐还我的利息吧,姐姐好走。”说着,起身离开了牢房。   “李未央……你好狠……!”牢房内,叱云玥伸出血淋淋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指着牢门的方向。未央顿了顿,没有回头,冷冷的笑道:   “姐姐,来世可要记住了,投个好胎。”   次日午时,叱云玥被处以斩刑。   汀兰院。   “小姐,叱云玥死了。”白芷禀告道。   “知道了。”未央微微闭了一会儿眼,“叱云玥死了,我反倒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了。白芷,我活着只是为了复仇,还有什么意思呢?”   “奴婢也希望小姐能放下仇恨,也放过自己。小姐正是青春年华,为何要将年华葬送在这无尽的复仇之中?”白芷有些红了眼眶,“奴婢知道小姐承受了很多事情,可小姐也不能总委屈自己,人生只有一次,小姐真的要这样度过吗……”   “你说的对,可放下仇恨的我,又该何去何从呢。”未央神色黯然,“我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在世人眼中也是个死人了,我没有家,也没有亲人。”   “小姐……”   “罢了,白芷,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这天夜里,未央心事重重地出了门。她已经很久没有踏出汀兰院了,即使出门也是有目的的,比如夜探到张天师的府中将符文上的字调包,又比如去见叱云玥。当时的情景仍历历在目,她终于报了仇,终于亲眼看见仇人的死,可她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快乐。   不过今晚出来,似乎是个错误的决定。   方才还是月明星稀,这一会儿天上便乌云密布,天际传来阵阵闷雷声。未央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应该出来,出来也该带一把伞。   雨忽然就下起来了,很快就越来越大。家家户户早已闭了门窗,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未央提起裙裾,飞快地跑起来。这样的雨,淋湿了一定会感冒的,而她现在的状况是绝对不能病的,叱云玥死了,还有李常茹,她害得了她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她一定得尽快回到屋子里去。   可心中越急,脚下就越不听使唤。未央滑了一跤,整个人重重落在地上。疼痛的感觉袭来,混杂着雨水的冰冷。天地间,仿佛就剩下了雨水的冲刷声,淅淅沥沥。   未央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忽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流了泪。   为什么要哭呢?她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她知道哭是没用的,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人会因为她的眼泪而同情她。她哭叱云玥就能放过她吗?李常茹就能不再对她下杀手吗?李敏峰就不会杀她的父亲吗?可眼泪却如同开了闸般控制不住。   “心儿,看,外面下雨了。”   “雨声真好听呀……还混杂着……泥土的清香味。”   彼时她站在温暖的屋子里,祖母抱着她,在窗边看着雨。   那时她只知道雨有着泥土的清香,却不知雨水是这样的冰冷。   她现在真的……无家可归了啊。   忽然她听见身后有马蹄声传来。这样的夜里,还有谁在外面呢?不管是谁,她都不能被人发现。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在雨夜里行走,一定会引起怀疑。   念及此处,未央不顾膝盖传来的疼痛,勉强站起了身。余光向身后瞥了一眼,整个人便如同木偶般地怔住。   马上的人……她不会认错,那是曾多次出现在她梦中的身影,她最想见到又最不想见到的人。   叱云南。   未央缓缓将面纱带好,几乎是落荒而逃。她知道她此时一定很狼狈,浑身是泥水,头发也全都湿透了。可她顾不上那么多,她只有一个念头。   往前跑,不要回头。因为一旦回头,她这些日子的决心就会崩塌,她又会变成她最讨厌的样子,一个毫无原则,满脑子都是风花雪月的李未央。   可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她还是停下了脚步。   “李未央,你逃不掉的。”   未央知道他就在后面,可她甚至不敢回头看他一眼。他的声音很好听,带着惯有的傲然的语气,仿佛世间一切,皆为他所掌控。   “我说过,我既然能放你走,也一定能让你回去,因为你只能属于我。”   未央终于转过身,看见马上的少年,筑起的心墙一瞬间崩塌。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压抑着,是那么的难受。   “叱云南,你我从此……再无瓜葛。”她冷冷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在颤抖。   “是吗?”   叱云南嘴角上扬,俊美的脸上是倨傲霸道的笑意。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一字一句地开口:“李未央,这世上就没有我叱云南得不到的东西,包括你。”   她终于忍不住,眼泪簌簌流下:“叱云南,是你大魏的铁骑踏平了北凉,是你害我万千百姓流离失所,是你让我没有了家……你让我怎么可能爱上你?”   她几乎摇摇欲坠,却仍站在雨中,静静的与他对视。直至大雨模糊了她的视线,一如当年漫天的血色。   恍惚中,她看见那个少年翻身下马,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他走到她的面前,将她拥入怀中。那一瞬间她忽然听不见雨声,感受不到雨水的冰冷刺骨。万籁俱寂,她只听见他说:   “未央,我们回家。”   回家……她哪里还有家……   “有我在,不会允许任何人再欺侮你。”   “不,你放开我……”未央还未说完的话,尽数被他封入了口中。他霸道地吻着他,在她的唇上流连。微冷的舌滑入口中,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用力地探索每一个角落。未央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画面就此定格,耳边的雨声已成了陪衬,世间的一切仿佛都归于虚无。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唇上传来。这是他第二次吻她,这个吻是那么苦涩,混杂着雨水和她眼中的泪。他看向她的目光,带着难以察觉的温柔。   “你想不想报仇?”他忽然放开了她,未央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李常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没有靠山的她,如今她有南安王护着,你奈何不了她的。”   未央疑惑地看着他。他怎么知道,自己想要向李常茹报仇?   “不如,我们做一个交易。”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一发霸道强吻… ☆、第二十一章   太武帝正平二年三月初五,朝堂上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宗爱弑杀太武帝拓跋焘,并密谋不报,没有对外宣布太武帝的死讯。仅有尚书左仆射兰延、侍中和疋、侍中薛提等人,知道太武帝已逝的消息,聚在一起商量下一任皇帝的人选。   兰延、和疋二人商议打算立太武帝第三子东平王拓跋翰为帝,但薛提却认为拓跋浚是嫡亲皇孙,不应该废黜,应当选为继位人,而另立国君。   宗爱早年与拓跋浚之父,也就是景穆太子之间不和,所以他万万不能让拓跋浚当了皇帝。他与拓跋余早已经谋划好了对策,   然后,他假传皇后之命,召见兰延等人入宫。兰延等人认为宗爱的地位一向很低,所以根本没有怀疑,全都跟随宗爱进宫。宗爱事先安排三十名宦官手持武器在宫中埋伏起来,兰延等人入宫,就把他们捆绑起来并在殿堂上杀死。宗爱又在永巷杀死拓跋翰,在叱云军的护送下,拥立拓跋余为登基。   永平元年,拓跋余登基,任宗爱为大司马,封为冯翊王。   宫中。   拓跋余身着金黄色的龙袍,端坐在那个九五至尊的位子上。他终于成功了,他终于从一个罪妃之子,成为了最尊贵的人!回想那苦痛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都将被他踩在脚下,曾经让他忌惮的人,也终将为他所灭!   拓跋余拿起玉玺,静静地抚摸。   “宗爱。”   “臣在。”   “杀。”拓跋余面容冰冷地吐出一个字。   “臣明白。”宗爱将头低的很低,俯首听命,嘴角却露出一抹不经意的笑。   宗爱退下后,拓跋余开始凝眉思索。   如今他刚刚登基,又没有按照长幼顺序当上了皇帝,大臣们虽不言,但必然是心中不服。朝堂上下如今暗潮汹涌,指不定何时就要发动政变。他皇位还不稳,一定要铲除可能威胁到他的势力。   他最先想到的是叱云南。叱云南的势力不可小觑,而他又岂是甘愿俯首称臣的人?虽然叱云军对他来说是一个好的助力,他也很赏识叱云家的实力,可如果这种势力不能为他所用,那么就应该立即铲除。   正想着,忽然肩上覆上了一双温柔的手,正替他按摩着肩膀。拓跋余本因诸事烦恼而浑身上下都有些僵硬,这样一来,就感觉轻松了很多。   “常茹,谢谢你。”他知道,只有一个人,会永远站在他身后,即使是他千夫所指,即使是他众叛亲离,常茹,是唯一不会背叛他的人……   “陛下对常茹何必言谢,常茹说过,这一辈子都会追随陛下。”   拓跋余转身握住了她的手:“待这些事平息了,我定会立你为后。”   常茹粲然一笑:“常茹不求别的,只要能长伴陛下身边……就足够了。”   她在尚书府苦熬了那么多年,算计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这样一天?   她终于站在她心爱的人身旁。   她终于不是那个淹没在李长乐的光芒之下,任谁都可以踩一脚的低贱庶女。   她终于配得上他。   这世上没有谁能比她更有资格做他的皇后。   一切都是那么顺心如意,这一瞬间……她希望能成为永恒。   拓跋余有些心神不宁地看着折子。   时间也不久了,宗爱怎么还不回来?他让他去杀叱云南,带兵包围他一个人,这事按说应该用不了多久。叱云南再厉害,挡得住那么多人的围攻吗?难不成,事情有变,叱云南早有提防……   拓跋余眼中一冷。   忽然门被推开,宗爱走了进来,神色间有些紧张,径直在他面前跪下,一副极其恭顺的模样。   “宗爱,事情怎么样了?”拓跋余问。   宗爱深深低着头。   “宗爱?”拓跋余有些不满地提高了声音。宗爱这是怎么了,就算任务失败,他也不应该这样一声不吭。等这事处理完,他定然不会轻扰了他。   “朕在问你话!”拓跋余将折子往他身上一扔,“即使是任务失败,你也应该告诉朕,今日怎么哑巴了?”   话音刚落,便见宗爱猛地抬起头,直直地盯着他。拓跋余被他盯的心中发毛,心中疑云顿生。宗爱在他面前,一向是低着头,极其恭顺的模样。今日的宗爱,有些不同寻常。   不好!拓跋余一惊,猛地站起身来。可为时已晚,只见宗爱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向他的胸膛!   拓跋余躲闪不及,感觉自己的胸前一阵刺痛。再低头时,胸前已多了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血一滴滴流下来,在地上汇成一滩血泊。   “为什么?”拓跋余剧痛之下,心神都有些涣散。他知道,他活不了了,可他刚坐上这个位子,皇位还没有坐热乎,怎么甘心就这样被杀,还是被一个太监,一个卑微的、一直在他面前低眉顺眼的奴才!   “陛下!”耳边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常茹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手忙脚乱地捂住拓跋余不断流血的伤口:“宗爱,究竟是谁指使你这样做,是谁?”   宗爱冷冷一笑:“这个,陛下等下去问阎王爷吧。”   常茹闻言,忽然狠狠抓住他的袖子,厉声喊道:“是叱云南,对不对?我和陛下千防万防,你还是投靠了他,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能比陛下给你的大司马、冯翊王的位子更让你动心,你个贼子!”   “无论是大司马,还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冯翊王,对我来说有什么用?”宗爱冷笑着道,“陛下当我是傻子吗?这样的官职,待哪日皇上想要杀了我,岂不易如反掌?将军许我的,可是他自己的位置啊。”   常茹哭喊着:“陛下,你不要死,陛下!你死了,常茹也就不活了……”   拓跋余睁开眼,缓缓地道:“没用了,常茹。叱云南的兵马已经包围了宫殿,我早知他有反心,却不想他竟然已经拉拢了宗爱。权势于我来说就是全部,没有了权势,我拓跋余活在这个世上,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常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拓跋余握住她的手,眼中饱含着不甘与不舍,“唯有你,常茹,这世上我牵挂的人只有你而已。不要追随我死去……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他在她的手中,缓缓写下两个字。而后手便垂了下去。   常茹怔然地抱着他,似乎是无意识的,轻轻在他耳边说:“陛下。常茹知道了。陛下说什么,常茹都听。”   常茹知道你写的最后两个字。   常茹会为你报仇……   陛下,常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可为什么……为什么都毁了……   真是不甘心啊……陛下……   常茹诡异地笑了笑,忽然站起身,拔出拓跋余胸口的匕首。血一下子从伤口中涌出来,她最后看了一眼拓跋余已经死去的身体,眼中闪过无比的心痛。   匕首上的血还是热的,还有残存的他的温度。   陛下,等常茹回来。   永平元年三月初七,朝堂上再次变了天。   武威大将军叱云南逼宫夺位,拓跋余在位几天就被杀,以诸侯王的礼仪安葬,谥号为隐王。   同日,叱云南称帝,大赦天下,建都平城,国号为大凉。天下从此改姓为叱云家的天下。   登基的同日,宗爱以弑杀先帝之罪,被诛灭九族。   朝堂中一片哗然。只几日的功夫,就换了两个皇帝,甚至改朝换代。不久便有诏书下来,诏书曰有不愿在朝为官,可自行离开,而愿意在朝继续为官者,皆有高位。   经过这么久的混战,朝臣大都同意停止纷争,不然江山难保。倘若新帝能够做个好皇帝,他们也愿意在朝继续为官,同仇敌忾,抵御外患。   叱云南任命宗族中的另一人叱云天为大将军,掌管军务,旧朝的大臣也各有封赏。众卿见新帝勤政为民,赏罚分明,并非昏庸暴君,也都渐渐臣服。   叱云南是将军出身,自然有着用兵的天赋,称帝不久便将柔然、吐古浑以外的北方诸胡统一于凉朝大旗之下。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前半段是遵照着真实历史写的,不过既然是让叱云南称帝,所以最后一段均为虚构,请勿当真。 写到这儿,就真的快结局了。至于未央和叱云南之间的仇恨怎么解决,我曾经想过彻底洗白将军,让灭掉北凉的另有其人。可后来想了想,那样的叱云南也就不是叱云南了。叱云南有野心是无可置疑的,他也不可能有妇人之仁,心软放过北凉。不过既然要he,所以总会有方法让未央接受将军的~后面这几章会叙述。 预告一下,下一章将军就要逼婚了,毕竟将军现在是皇帝了,还有什么得不到的呢! ☆、第二十二章      “皇上有旨,宣李未央进宫为后,钦此。”   短短一句话,却决定了自己何去何从。未央第一次真正明白了这一点,叱云南,他如今是皇帝了,能够呼风唤雨的人物。他的话,不再是口头上的命令,而是成为了一纸诏书,让自己不得不服从。   “未央姑娘,还愣着干什么?皇上的命令,是不能违抗的。”前来宣旨的太监用尖细的嗓音催促着。   “林公公,我要带着我的两个丫鬟入宫,您看可以吗?”   林公公笑的谄媚:“自然可以,皇上说了,只要未央姑娘进宫,其他的都好办。”   未央笑了笑,不可置否。   时间回到那一日,他成为皇帝之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你想报仇吗,不如,我们做一个交易。我替你报仇,事成之后,你嫁与我为妻。”   她随口道:“不知将军打算如何为我报仇?”   “称帝。”   她吃了一惊。这是他第一次向她说出他的目的,她一直知道叱云南是有野心的,可没想到他竟然想要那个位子。   “你真的打算那么做?很危险。”她忍不住说道。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似乎很担心我?”   “没有……只是要坐上那个位子,并非易事。”她移开目光。   “那我们打个赌,我君临天下那一日,你必为后。”   这样狂妄的话,也只有他能说得出来。   称帝,怎么可能?她想了想,也就应下了。不成想,真的有这么一天。   “皇上,未央姑娘来了。”林公公上前禀告道。   “好,你退下吧。”   “是。”   林公公走后,大殿中死一般的沉寂。未央抬起头,看着殿上那个熟悉的身影。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登上这个位置,坐在那个世间再无其他人可以坐的位子上。   “未央,拜见皇上。”   “过来。”   她走到他面前:“叱云南,你究竟想要什么?”   他看着她,笑得邪气。   “我要你。”   人人都说,大凉朝先帝的婚礼,是他们所见过最盛大的一场婚礼。   十里红妆尚且不足以描绘这场盛世婚礼的场景,马车从街头一直排到皇宫正殿前,满城的树上都系着红色的丝带。路旁皆是前来观看的百姓,一时间竟是万人空巷,   皇宫前的街道上摩肩接踵。   未央此时坐在一间房子里,宫女正为她描眉,一旁的嫁衣上绣着金灿灿振翅欲飞的凤凰,缀满珠玉的凤冠流苏更是华贵非常。宫女为她绾好了发,将凤冠缓缓为她戴上。未央望向镜中的自己,精致的妆容,凤冠的流苏遮住她的容颜。   似曾相识的场景。   未央想起那一年,她去柔然和亲,也是这样的凤冠霞帔,这样的十里红妆。   宫女引着她走上大殿。大殿两侧,站满了前来贺喜的大臣。大殿正中央,叱云南一身红衣,为他英俊的容颜增添了几分邪魅。二人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候,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失了色。如此的相配,如此的华贵,那一日,大殿的呼声几乎传遍平城。   “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   喝下合卺酒,从此她便是他的妻。   待喧闹声散去,未央坐在喜房里,桌子上放着桂圆和红枣等物,寓意早生贵子之意。   祖母,父皇,心儿还是嫁给了自己的仇人,你们知道了,会不会很生气?未央无意识地把玩着凤冠上的流苏,忽然一把将凤冠摘下,绾好的头发一瞬间便倾泻下来,桌上的桂圆红枣滚落一地。   “你这是闹什么?”叱云南走进来,看着她的样子,冷冷地道。   “发疯。”未央头都没抬,答道。   叱云南不怒反笑:“李未央,你尽管闹,再发疯也没有用,木已成舟。”   “我恨你。”未央咬咬牙,开了口。   “你再恨我,终究也是我得到了你。”叱云南一手挑起她的下颌,“我说过,等我真正掌管天下的那一日,你将无处可逃。”   花烛摇摇曳曳,在墙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叱云南在她的身旁坐下,捻起她的发丝,“今日的未央,倒是格外让我喜欢。”   说罢,便将她压倒在床上,几乎是啃咬般吻上她的唇。未央面无表情地任由他吻着,像个任人摆布的木偶。如瀑长发和他的缠绕在一起,她不禁想起那句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此时此景,竟是格外讽刺。   红纱落下,帐内一室旖旎。   未央再次睁开眼,已是清晨。窗外传来阵阵鸟鸣,透过来的日光让她禁不住眯了眯眼睛,动了一下身子,下身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脸忽然就烧了起来。同时又有些愤怒,她还是很恨他,恨他的威胁,恨他的霸道,可要她杀了他,又做不到。   叱云南不在房间里,大概……去上朝了?对于这一点,她还真的有点不习惯。   “小姐……哦不对,娘娘醒了?”白芷走过来,看见未央,先是行了一礼,“奴婢给娘娘打水洗漱。”   未央点点头,打量着眼前陌生的环境。所幸还有白芷和君桃在她身边。白芷打来了一盆水,道:“娘娘……”   “白芷,私下里你还是唤我小姐吧,这声娘娘,叫的我真不习惯。”未央有些不自在地接过了毛巾,“我自己来就好……你退下吧。”   “好吧,小姐,”白芷欲言又止,“奴婢斗胆,小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真的要在宫中住一辈子吗?”   “当然不会。”未央狠狠地道,“他怎么可能就这样困我一辈子,迟早我会离开这里。”   “离开了,小姐可有想好去哪儿?”白芷小心翼翼地问道。   “就算无处可去……也比做这笼中鸟好。”未央轻叹,“我经常会想,我这一生是不是毁了?我本来想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可现在,全都成了泡影。”   “既然是他让我落得如此地步……那么,谁都别想好过。”未央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我就留在宫中,陪他慢慢耗,我要让他也不好过,和他纠缠一辈子,至死方休。只要看着他不舒心……我就舒心了。”   “小姐……”白芷打了个寒颤,小姐这话,真让人浑身发冷。不过既然是小姐选择的路,那么她一定会陪小姐走下去。   “参见皇上。”   叱云南一进来,就看见未央坐在床上,正拿着一本书在看,倒是出奇的安静,安静的有些不正常。   叱云南走到床前,未央置若罔闻,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叱云南将她手中的书抽出来:“这么半天一页都没翻,你究竟在做什么?”   未央冷眼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你一直坐在床上?”叱云南问。   “我腰疼。”   叱云南愣了愣,反应过来,语气软了下来,有些好笑地道:“如此,倒是我的错了。”   “书还我。”未央伸出手,道。   “李未央,你别得寸进尺。”话音刚落,手中的书便被抢了过去,未央拿着书一言不发地开始看,书页被她翻的哗啦啦地响。任凭叱云南用杀人的眼光盯着她,也得不到一丝回应。   “你够了。”叱云南忍无可忍,“朕现在很怀疑自己娶了个哑巴皇后。”   “皇上可以这么认为。”未央淡淡地回答。看见叱云南这么堵心,她心情忽然好了不少。不过下一秒,她整个人忽然被一股力道往后一带,后背紧紧贴在墙上。叱云南一手撑着墙,将她牢牢禁锢住,目不斜视地看着她,带着魅惑的气息的声音:“李未央,你可别忘了,你现在是朕的皇后,朕既然是皇上,那么让皇后侍寝,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吧?”   未央垂眸,冷冷地道:“皇上莫要强人所难。”   “你说对了,朕就是喜欢强人所难,尤其是你。”叱云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身上盖着的被子,上面还带着丝丝缕缕的血痕。未央下意识地想要挣脱起身。“嘶——”身下传来的疼痛让她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居然那么痛,比当初叱云玥扎她的那一针,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叱云南心中微动,“不过今天就算了吧。”他到底还是不忍心,放开了她。禁锢着自己的力量一下子消失了,未央微感意外,不禁松了一口气。   “下一次就不是那么简单了,我不会再这么轻易地放过你。”叱云南甩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屋内,未央望着窗外的阳光,嘴角慢慢扯出一抹笑容。   叱云南,我们之间……还长着呢。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五章   春天过去,转眼就到了盛夏时节,日子过得不咸不淡。宫中的日子并不感到无聊,未央平日里倒是要什么有什么,作为大凉朝的皇后,唯一比较特殊的大概就是后宫空空荡荡。大臣们曾经提出让皇上充实后宫,不过叱云南并没有同意。   “你若是想纳妃,就纳好了,还担心我嫉妒不成?”未央不止一次地跟叱云南说起这件事。倒不是因为什么,只是作为名义上的皇后,她当然懂得借纳妃拉拢群臣的道理,何况她怎么会嫉妒呢?叱云南纳不纳妃,跟她李未央有什么关系?   “你很想让我纳妃?”叱云南挑眉看着她,未央微微有些心虚:“是又怎么样。”   叱云南看了看她,忽然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如你所愿。”   结果,转天宫里真的住进了几个女子,虽然没有封号,但人人都心知肚明这几个女子是什么身份。这些女子每一个都是出身世家大族,端庄美丽,多才多艺,叱云南让未央给她们安排住处。   “你真的要封妃?”   “是又怎么样?”叱云南邪气一笑,语气跟未央前些天的回答如出一辙,“皇后如此识大体,我怎么能辜负了皇后的一片心意?难不成你不愿意?”   “我……怎么会不愿意?”未央冷冷地回答,“我这就去安排,后宫多些人才好,不然就太冷清了。”   自从这些女子入宫之后,叱云南便鲜少来到未央宫中,这日未央心中不知怎的,忽然有些心烦,也许是入夏炎热的原因,即使宫中放了成堆的冰块,又有宫女扇着风,未央还是感觉燥热难忍。   “白芷,皇上呢?”未央忽然问道。   白芷有些惊讶,这还是小姐第一次问起皇上。她看得出,小姐并非不关心皇上,只是从来不允许自己表露出一丝一毫,尤其是在皇上面前。   “在……姜姑娘的宫里。”   “姜妍?”未央对这个名字倒是有印象,姜妍是姜尚书家的二女,拥有一张堪比李长乐的倾国倾城的脸,而且这位姜小姐性子活泼,和一般的大家闺秀不同,人也是极其聪慧。这么一想,胸口不知为何,隐隐有些气闷。未央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急忙用手捂住了头,自己这是怎么了?叱云南不过是去了另外一个女子的宫里,这不正是自己最希望的?   “小姐,你怎么了?”白芷慌了神,“奴婢去请太医。”   太医来了,白芷在一旁急急地说:“我家娘娘最近总是头疼,胸口发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医行了一礼,道:“白芷姑娘不要着急,待微臣为娘娘把脉。”   未央伸出一只手,太医搭上她的脉搏,静默了一会儿,忽然起身,口中道:“恭喜娘娘,恭喜娘娘!娘娘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怀孕?”未央难以置信,定定地看着他。倒是白芷激动不已:“奴婢去告诉皇上!”便一溜烟地跑了。   未央依旧呆呆的出神,右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光滑平坦,真想象不出,里面有一个小生命正在孕育……她和叱云南的……孩子?   这个孩子,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啊。   忽然涌上心头的这个想法,让未央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笑容。她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有血脉相连的亲人了,没想到,竟会有一个孩子,她的孩子……   不知为何,虽然知道这个孩子是她和叱云南的,心里不仅没有排斥,居然还有些欣喜。果然,那些冷言冷语,骗得了他人却骗不了自己。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这是事实。   “皇上驾到!”门外传来行礼跪拜的声音,未央抬起头,看见叱云南大步走进来,白芷跟在旁边,脸上带着十分喜悦的神情。望着走进来的叱云南,未央忽然想起初见时那个少年。当初那个冷漠倨傲的少年将军,此时脸上竟也有掩不住的笑意,他走到未央面前,将她拥入怀中。即使想过千万个抵触的理由,此时也毫无用处,她忽然不再挣扎,就这么任由他抱着,甚至轻轻靠在了他的肩上。心中有千言万语,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良久,叱云南放开了她,将她全身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啧,倒是胖了一圈。”   “……”   “未央,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他笑着道。未央很少见他笑,叱云南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少了平日里一贯的冷漠神情,多了一丝温柔,像极了年少时那个的少年。   未央忽然鬼使神差地道:“所以,你还会有很多很多孩子?”也是,他是皇上,后宫自有佳丽三千,她的孩子算得了什么?   叱云南愣了愣,带着轻佻的笑意道:“是,不过他们的生母,只有一个。”   未央难得的红了脸。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淡定了,结果听到他这句话,还是失去了往日的平静从容。   “孩子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如果是男孩,就叫叱云珩,我叱云南的儿子,当以最珍贵的东西取名。”   “叱云珩?是个好名字。”珩为佩玉上面的横玉,形似磐而小,因较稀少而珍贵。叱云南起的这个名字,想必也是十分走心的。未央接道:“如果是女儿,就叫叱云然吧。我希望她一生都能安然快乐。”   “好。”叱云南握住她的手。   “今后,你便好好在宫中养胎吧,想要什么就跟我说,我都会满足你。你只需要好好待着,平安生下孩子。万事有我。”   未央心中一阵暖意,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这样的生活……也挺好。   没有仇恨,没有阴谋,没有随时的生命危险。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她也是愿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是大结局了~ ☆、番外一   某年某月某日的一个晚上,夜黑风高。   寝宫的烛火摇曳,未央抱着儿子正在教他认字。   “珩儿,这个字念南,是你爹的名字。记住了吗?”   “记住了。那么娘的名字呢?”   未央想了想,温柔一笑,执起他的手,在纸上写下“冯心儿”三个字。   “这是娘的名字。”   “娘怎么有两个名字?”   “这个啊,”未央笑笑,“等你长大了再告诉你。现在,珩儿该去睡觉了。”   宫女将珩儿送回了他自己的宫殿,未央照例等着叱云南回来。每天的这个时候,他都在书房处理政务,往往忙到很晚。   ——谁能想到,当初那样不可一世的少年将军,竟会成为一位勤政为民的君主。   “参见皇上。”耳边传来宫女细声细气的声音。   “都下去吧。”他道。   叱云南走进来,看见正等着他的未央,心中一暖。   “这么晚了,还没睡觉?”   “我等着你。珩儿刚走,教他认了字。”   “今天他也没吵着要和你睡觉?”叱云南嘴角笑意渐深,“真是好事。”   未央有种不详的预感。   “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夫人不是最清楚不过的吗?”叱云南笑的有几分狡黠。   “叱云南……不是说好了今天早睡吗!你又想折腾到几点?明天还要不要上朝了!”未央有些懊恼。   “上朝倒是不影响,不过夫人明天可以晚起一会儿。”叱云南说着,一手解开她的衣扣。未央忽然笑得意味深长:“每次都是你先,今天……不如我先来?”说着,就翻身而上,叱云南猝不及防,竟一时间被她压在身下动弹不得。未央得意地看着他:“怎么样?”   “夫人可真是主动啊。”叱云南眯了眯眼,笑道,“不过,你可要记住,这样玩火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将她拢入怀中,舌尖抵开她的唇游入其中,温热地捕捉着,一只手趁机解开她的衣裳,裙袍滑落到地上。手指暧昧地慢慢解开她的内衫,一路勾火燎原,未央心醉神迷,不由得身子一软,他沉下身体的时候,未央不禁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泛滥□□的低喘从两人口中传出。   烛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熄了,红罗帐内一片□□。   次日。   未央醒来,却看见叱云南正在旁边。   “你……没去上朝?”未央盯着身下乱七八糟的床单,回想了一下昨晚的情景,眼神有些不自然。   “早就下朝了,现在是巳时。”叱云南回答。   “我睡了那么久?怎么没人叫我。”未央捏着床单怒道。   “夫人昨晚那么累,所以我想让夫人多睡会儿。”   未央感觉,叱云南现在最常做的有两件事,就是上朝和耍流氓。   不过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番外一完 ☆、番外二 犹记当年语   (这个番外是两人初遇的时候,在北凉,具体见九、十章)   冯心儿第一次来到福来客栈的时候,在一楼的饭店点了一盘瓜子,慢慢地磕着。她有些心不在焉,因为她来到福来客栈纯粹是为了上次那个救她的少年,她不知他姓甚名谁,只知道他也住在这福来客栈。瓜子皮磕了一堆,却依旧没有看见他,店小二用奇异的眼光打量着她,冯心儿有些心虚,站起身想要离开。   忽然,楼上跑下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大概也就六七岁的样子,笑容满面,圆乎乎的脸蛋圆润可爱。小女孩跑着跑着,忽然被楼梯绊住,不小心摔了一跤,心儿连忙扶起她,帮她拍了拍身后的土。小女孩不但没有哭,竟还乐呵呵地对她笑起来,十分可爱。心儿顿时十分喜欢这个小姑娘,却见后面急匆匆地下来一个女子,衣着华贵,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妇人。   “月儿,怎么又乱跑?”见到心儿抱着小女孩,她先是下意识地将小女孩搅入了自己的怀里,而后仿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道:“谢谢姑娘。方才失礼了。”   “没事的,小妹妹很可爱。不但没哭,还对我笑呢。”心儿笑道。   女子眼中有一瞬间的苦涩,稍纵即逝,她抱紧了女儿,勉强笑道:“承蒙姑娘相助,我们先走一步了。”然后便匆匆离去。   心儿看着她们的背影,只觉得十分古怪,却又不知道是为什么。那女子方才的动作,竟好像是怕女儿被抢去一样。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吧,如此,便不再多想。   “是你?”一个声音自楼上传来,心儿抬头望去,不禁喜出望外:“大哥哥,你果然住在这里!”   少年走下来,举手投足间已经有了一种寻常人家没有的贵气与风度,他身上的衣服是丝绸所制,名为流云缎,是怀宋的特产,心儿在王宫里也曾经见到过。因其质地柔软细腻,向来便是贵重之物。心儿想了想,问道:“你就是从大魏来的人吗?”   “是。”少年简单地回答。   “大哥哥,原来你就是从大魏来的人啊,我还一直想看看呢,你叫什么名字?”心儿道。   少年懒懒地倚着柱子,听见她这样问,稍稍停顿了一下,道:“我叫…蒋南。”   “蒋南……”心儿点点头,“我记住了。刚才那个小女孩,是和你一起来的吗?”   少年点了点头:“她是我妹妹。不过,是二叔的女儿。”   “你妹妹真可爱啊!她是叫月儿吗?”心儿问。   “我妹妹……她是个傻子。”少年冷不丁冒出这一句,心儿顿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你没看出来吗,她一直在笑啊,”少年眼中有些许的无奈,“她对谁都是这样。”   二叔更是以她为耻,觉得叱云家出了这样一个傻子,是家门的耻辱,在他眼里,妹妹就是家族的一个污点。他认为,叱云家生来就高人一等,怎会容许这样的傻子存在?当然,这些话他并没有对面前的女孩子说。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她很招人喜欢,摔倒了也不哭。”心儿低声道。   “无妨,事情本来就是如此。”少年倒是不甚在意,轻描淡写地道。   “北魏好玩吗?”心儿转移了话题,“我一直想去看看,不过没人带我去。”   少年笑了笑,道:“你若是哪天来到北魏,可以来寻我。我带你去玩,反正也不想在家里待着。”   “好啊,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如若有缘,我们终究还会相见。   但唯独没有想到,竟是以那样的身份。她是背负着满身仇恨的亡国公主,他是那灭了她国的张扬狠绝的大将军。她来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大魏,为了寻他报仇。   很多年后她仍记得当初的约定。可惜他们之间早就回不去了。   ——————————————   “老爷,人已经没了。”   坐在屋子上首的男子端着一杯茶,轻轻地叹了口气。   “夫人发现了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要是夫人知道了玥小姐已死……夫人总是战战兢兢的,生怕小姐被人抱走。”   “人不能凭空消失,不然传出去有损叱云家声誉。”茶香缭绕中,男子淡淡开口,“你去寻个合适的人来,顶替叱云大小姐这个身份活下去。”   “老爷,已经有人选了,人格外的聪明,不过……属下查到,她是北凉王室血脉。北凉王当年曾有一个妃子,不知怎么被逐出宫去,生下了这个孩子,叫冯悦儿。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北凉王也不知道那个妃子当年是有了身孕的。”   “北凉王室?”男子饶有兴致地想了想,将茶杯放回桌子上,笑道,“很好,我会收她为养女。悦儿……这个名字甚好,只是应该改一个字。今后,她便叫叱云玥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番外,其实是对应着另一个be结局的,打算周末写出来,因为很长。。。 这个番外来源于深夜的一个脑洞,主要是丰富了他们北凉初见时的剧情,还有就是一个非常诡异的脑洞,就是关于叱云玥的身世。 在叱云玥还是“叱云玥”的时候,叱云南还是很喜欢这个妹妹的,从他一口一个妹妹就能看出来。关于真正的叱云玥的死,其实不必多加解释,就是叱云旭命人杀的,原因是叱云家从来不养没用的人,况且一个傻子的存在,对于叱云家也是多了一个威胁,随时有可能被有心人加以利用。 ☆、大结局二 当时只道是寻常   未央进宫的那一日,大雾弥漫了整个平城。伸出手,感受到的只有铺天盖地的冷,望不见远处大雾笼罩的皇宫。她来到金碧辉煌的大殿,带了一身的风尘与凛冽的冷意。叱云南端坐在大殿九龙环绕的宝座之上,眉目冷峻倨傲,看向她时,嘴角微微上扬:“李未央,你输了。”   未央脸上却忽然绽开如花笑颜。她深深向他下拜,声音无害:“未央愿赌愿输。只是,未央有一个要求,还请皇上答允。”   叱云南挑了挑眉,有些戏谑地笑道:“什么要求?”   “恳请皇上,予未央皇后之位,他日未央若生下孩子,必为太子。”   叱云南坐直了身子,冷笑着道:“你怎么确定朕会答应?”   未央唇边是凉薄的笑意:“陛下如今已是大凉最尊贵的人,一个后位而已,想必陛下不会吝啬。何况,这天下也只有我李未央,配站在陛下的身边。”   “李未央,你哪来的自信?”叱云南饶有兴致地盯着她,“朕让你入宫,可没说让你做皇后。”   “因为,其他想要做你叱云南皇后的人,都将为我所杀。”未央一字一句,红唇潋滟,   叱云南注视了她良久,忽然笑道:“未央,朕会如你所愿。”   “传朕旨意,册封李未央为后,明日便举行册封大典。”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儿时她曾听祖母唱过这样的歌谣,祖母说女子出嫁的时候,为她梳头的喜婆会唱起这首歌谣,寓意祝福她与夫君恩爱和睦,举案齐眉,儿孙满堂。   祖母说,心儿出嫁时,也会有十里红妆,有敬她爱她的夫君,有平凡女子的幸福。   祖母曾拿出自己出嫁时的红盖头给她看,她也曾一遍遍地抚摸着上面金黄的纹路,将盖头带在自己的头上假装新娘,引得祖母一阵大笑。   如今她终于盖上了儿时梦寐以求的红盖头,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出嫁,成为世间最尊贵的女人。   周围锣鼓喧天,未央一路被带到大殿。叱云南说过,会给她一场世间最盛大的婚礼,无人能及。她将会成为大凉青史留名的皇后。   寝殿的烛火昏暗,未央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床上,清冷的月光照进屋子,窗外一片片恢弘壮阔的宫殿,都成了这浓墨重彩的夜的背景。   门被打开,叱云南穿着一袭红衣走了进来,红衣上绣着的龙栩栩如生,十分艳丽的颜色,仿佛呼之欲出。他停在未央的面前,一只手挑起了盖头,露出盖头下的一张娇艳美丽的脸。指腹轻轻滑过凝脂般的皮肤,在烛火摇曳下他的话语更添暧昧。   “未央今日很美,我很喜欢。”   未央微微一笑:“臣妾参见皇上。”   叱云南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未央轻笑一声,带着和他一样的倨傲,抬头和他对视:“臣妾要这后位,要在万人之上的权势,还要你的天下。”   “朕的天下?”叱云南带着一丝危险的笑意,缓缓逼近她,“那你可知,你要的皇后之权从何而来?”   未央意味不明地看着他,叱云南俯下身,将她按倒在床榻之上,双手紧紧抓着她,不让她动弹。未央想要推开,却是徒劳无功,衣服不知何时已被剥落,叱云南眼神已有些迷乱,神色间更增魅惑,他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不是想要皇后之位吗,那么夫妻之间的床第之欢,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挣扎又有什么用?”   他吻上她的唇,在唇上辗转留连。未央睁着眼,他的眸中带着燎原的星火,让人不由自主地沦陷。未央静静地看着他,不再挣扎,茫然而空洞地任由他更深一层地探索。   那一刻,身下是撕裂一般的疼痛,未央攥紧了身下的被褥,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泪水划过耳畔,如同今日早晨凉雾般的寒意。未央咬住唇,唇上渗出丝丝血痕。他却格外用力地一次又一次地撞入,每一次都带来无边无际的痛楚。未央终于意识昏沉,迷惘中她听到他轻唤:   “心儿……”   心儿是谁呢,她快要忘了。   黎明时分,还未破晓,窗外已有啼啭鸟鸣,昨夜的一切仿佛梦一场。未央悠悠醒来,身旁的人仍闭着眼睛,睡的很沉。身下的床单凌乱不堪,一片落红,无一不显示着昨夜的糜乱不堪。   稍微动一动,身下便是撕裂的痛,提醒着她昨日的一切并非是一场梦。   未央侧身,看着旁边熟睡的人,眼中带了一丝复杂的爱恋。这是她爱的人,也是她不能爱的人。她来这皇宫,是为了做他的妻,也是为了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叱云南……”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指尖抚过他高耸的鼻梁,俊逸的眉宇,薄薄的唇,而后搭上他的手。这是她挚爱的人啊,可她终究无法原谅他曾经带给她的一切苦痛。这难得的温情,等到他醒来,便会烟消云散。   她知道他有他的无奈,他的责任,可为了叱云家的荣华,牺牲的却是她亲人们的性命。她永远不会忘记那日他剑上滴落的血,在地上开出一朵朵鲜红欲滴的花,那是她血浓于水的亲人们的血。这一生,他们注定要彼此纠缠,不得善终。   十个月后,她为他生下一子,取名叱云珩。她在宫中休息期间,孩子被叱云南带进自己的寝宫去照顾。未央看得出,叱云南十分喜欢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不仅是他的长子,更是大凉朝未来的继承人。叱云珩一出生便被立为太子,叱云南兑现了对她的承诺,给了她无尽的尊贵和儿子的太子之位。   后来她常常站在皇城之巅,俯望这片江山,当初大魏的铁骑踏平了北凉,她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站在大魏的宫殿上,看浩瀚苍穹。皇城外的街道依旧成水马龙,她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过了。最初她想要的不过是寻常女子的幸福,可如今她站在最高的位置上,望着重重连绵没有尽头的宫殿,终归于迷惘。   有时候,她会牵着珩儿的手,带他走上白玉的台阶,来到最高的宫殿之上。   “珩儿,看见了吗?这一片辉煌的宫殿,还有皇城外的千里江山,都将会是你的。”   “珩儿想不想要这天下?”   “想……”孩童稚嫩的声音,稚气未脱的脸上已初现他的轮廓。未央是希望儿子像她的,可惜叱云珩似乎还是像他父亲多一点。每每盯着这张脸,她都会想起那个人,她爱了一辈子,也痛恨了一辈子的人。   ———————   冬日的早晨,寒风呼啸。城门上大凉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她如往常一般坐在自己的宫殿中,望着窗外阴郁昏沉的天色,宫中压抑的安静令人窒息。宫女们知她心情不好,早已战战兢兢地退下。跟随娘娘多年,她们都深知皇后娘娘的脾气。   身后传来脚步声,未央并未回头,淡淡道:“皇上来了?”   身后无人应答,未央转身,看见了叱云南。他很久没有踏足她的宫殿了,即使来,也是为了珩儿。自从她生下孩子,便被他幽禁在这座名为未央宫的宫殿里,未央,未尽的意思,也是她的名字。在未央宫里,陪伴她的只有无尽的长夜。叱云南早已看出了她的野心,便将她囚禁在这里,让她不能插手国事。   他予她后位,给她的儿子太子之位,唯有这天下却迟迟不愿给她。那么她只好自己动手。   “冯心儿,”他开口,声音喑哑,带了一丝疲惫,让她本来冷硬的心一疼,“你与朕一定要这么过下去吗?”   “陛下心知肚明,臣妾想要的是这天下。别忘了,这是陛下欠我的。”   “欠你的……”叱云南忽然看着她笑得悲凉,“你就这么恨我?”   “恨啊,恨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恨你毁了我原本平静美好的人生,叱云南,是你让我到了这个地步,你把我幽禁在深宫之中,我最好的年华都葬送在这里,你让我怎么不恨?”未央站起身,眼中泛着滔天恨意。往日久远的一幕幕浮现在她面前,她忽然就下了决心,举起那把长剑,送入他的胸膛。长剑划过皮肉的一瞬间,那破皮穿骨的声音让她颤栗,她抬头,看着那个男子,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你……怎么不躲?怎么不还手……”手中的剑再也握不在,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突兀的声音,在空旷的殿中久久回荡。   “冯心儿,你不是想要这天下吗,朕给你。”他如是说着,胸口血流如注。他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她疯了一般的跑向他,扶起他的头。   “今生今世,我欠你的,用我这条命还了,你记住了,来世……我们互不相欠。我累了,你便代我保护好大凉的江山吧。”   他说着,忽然咬上她的手臂,未央痛呼出声,低头看时,手臂上已经多了一个血印子,血顺着胳膊流下来,和他的血混在一起,融合难分。   “这样你就会记住,你是我叱云南的妻,永远都是。我死了,你也不能与别人在一起。否则,我饶不了你。”他用平日一贯的霸道口吻说着,唇角带血,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自己的,未央掉下泪来,泪水打在他的脸上。   “何必要哭,你不是得偿所愿了吗?”叱云南抬手拂去她脸上的泪,“我相信你能做好大凉的太后,我死了,以后无人再敢欺你。”   “叱云南,你这样,的确是对我最好的惩罚。”未央轻轻地笑着,对怀中早已没了声息的人道。   “我一辈子都不得安宁,不过你放心,等珩儿真正能掌管天下那一日……我便下去陪你。你可要等我,我不找别人,你也别去找女鬼。要是被我发现了,咱们可没完没了……我会让你看看是她们厉害,还是我厉害。”未央喃喃说着,冬日的暖阳照进未央宫中,落了一地嫣红。   大凉四年,凉武帝暴毙于未央宫,也有人说,是皇后为了让儿子尽早掌控天下,杀君夺位。冯氏成为太后,史称冯太后,日日垂帘听政,人人皆道太后牡鸡司晨,弑杀皇帝,祸乱后宫,凉武帝甚至为她空置六宫,实乃一代妖后。   十年后。   “太后娘娘,不好了,皇上……带兵包围了未央宫,说是要娘娘交出玉玺……他们便撤兵。”宫女慌慌张张地来报,未央听着宫外的动静,不怒反笑:“珩儿竟这般等不及,要哀家交还权力给他了,也罢,叫他进来吧。”   “儿臣参见母后。”清晨的熹光中,走进来一个少年,像极了叱云南,“儿臣斗胆出此下策,只要母后交出玉玺,儿臣马上撤兵,任凭母后责罚。”   “若哀家不给你玉玺,你要怎么样,杀了我吗?”未央厉声说着,叱云珩双膝跪地,道:“儿臣不敢。”虽是这样说,眼中却无一丝惧怕。   未央看着他,恍惚想起当年的叱云南,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跪在拓跋浚面前,道:“卑职怎敢违抗陛下旨意?”眼中带着独属于叱云家的倨傲。   “珩儿,你和你爹真是像。”未央看着他,轻笑,“不过,终究还是不一样的。这玉玺,哀家本想等你再大一点,能掌管这个国家的时候再给你,你可知母后并非像他们所说的那样爱权,只是答应了你父亲,要好好守护这片江山?不过今日一看,你倒是很有本事,哀家也就放心了。青沂,去拿玉玺来吧。”   叱云珩眼中浮现出愧疚,怔怔地道:“儿臣……错怪母后了,这就退兵,请母后责罚。”   “哀家不会责罚你,我累了,你下去吧。”未央挥了挥手,叱云珩犹豫了一阵,还是转身离开了。   他离开后,未央全身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空。青沂担忧地道:“太后娘娘,您怎么了?”   “青沂,我这一生,到最后究竟得到了什么呢,我守着他留给我的江山,守了十年了……如今也到了尽头了。”   “娘娘凤体安康,怎么会是尽头?”   未央淡淡一笑:“你也下去吧。”   “……是。”   未央宫又重归于沉寂。未央缓步来到窗前,望着巍巍宫殿,望眼欲穿的是她的家乡,宫外的一切。这些年她看了无数次日出日落,看天上的白云,看夜晚的星辰。更多的是数着未央宫无尽的寂寞,在这深宫之中,像是永远也没有尽头。   叱云南,自从你走后,我没有一天的安宁。   我常常在午夜梦回的时候看见你,常常在午睡后醒来,见你逆光站在暖阳之中,阳透过朦胧的日光,你的周围满是飘起的尘埃。我很想你,我想你也是。   幸好,我马上就来见你了。   叱云南,黄泉路上太苦了,你等等我。   大凉十五年,太后冯氏卒于未央宫。帝哀恸,罢朝三日。   据传闻,冯太后与武帝合葬的地方并非大凉的皇家园寝,而是一处风景秀丽的小山畔,有淙淙流水,茂林修竹。合葬墓规模不大,丝毫不像开国帝后应有的规模,据说是遵从了太后的遗愿。新帝多次试图翻修,甚至曾经打算将合葬墓移入皇家园寝,以最盛大的典礼风光下葬。但还未开始移墓,天降大雨,小山发生山体滑坡,合葬墓亦被沙土毁坏掩埋,寻不得踪迹。新帝无法,只好作罢。   全文 完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时间隔的有点久了w,先说一下这个结局时间点和另一个大结局是平行的,不知道大家玩过橙光游戏没?有时候一个不经意的选择往往会影响到故事的结局,所以说,这个结局算是另一种风格的,个人其实更倾向于be…但又不忍心让将军未央再虐,于是乎正篇还是让他们圆满了。这个结局,算是最真实的,其实是be还是he,取决于未央的态度,应不应该放下仇恨,就见仁见智了。 至此,就全篇完结了~撒花~ 谢谢大家支持!!!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